第六章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李李被按着的手几乎麻木了。车突兀却平稳的停了下来。有人把李李抱下车。布条解下来，突如其来的阳光让眼晴一阵刺痛。李李急忙用手捂住了双眼，从缝隙间看到大片大片绿色的植物，而脚下的土地又不是那么平坦……这好像……是在山林里。可是李李想，她所住的城市……会有山区这种东西吗？扭过头就看见大到了惊人的门庭。和梦里所看到的一模一样。要仰起头才能看到最高处的牌扁。上面写着“皇天”两个大字。“殿下请。”唐装少年在李李面前躬腰低下头，那种感觉真让人觉得荒谬。单只台阶就登了有半个钟头。梦境里的故地重游，花香气仍然太过于浓重了，大块大块的凝结在空气中。但这次李李没有看到那个白色花朵泛滥成灾的花园，而是被人带引着穿过了一排排的房屋。房子精美而古老，好像是存在了几千年。不会……真的是什么皇室吧？李李微微打了个寒战。直到一排屋子前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侍女模样的人挑开了帘子。引路的人一抬手：“殿下请。”李李却盯着那帘子出神。实在不怪她没出息。帘子……那帘子……是货真假实的珠帘……真的是用珍珠串成的。好半天她才用手把张得过大的下巴搬回了原位。走进屋里李李的下巴又掉了下来。虽然她不识货，可随便摆在桌上和墙上的东西都能看出来是奇珍异宝。硕大的房间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每一个年纪老得都可以丢到博物馆去当文物，却还是用那种挑剔排骨的眼神挑剔着李李。有人低下头在另外一个人耳边说：“怎么挑来挑去，挑了个这样的？”“是啊，皇的眼光一向都很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李李听见。她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屋子套着屋子，中间用一道珠帘隔开，这屋子的底色是雪白的，连各种饰物也没有其他的杂色。隐约能听到里面沉重的咳嗽声。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那声音李李竟连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就好像打扰了他是这世上最不礼貌的事情。一直等到咳嗽声渐渐低下去。才听到那帘后的人低声说：“等你很久了，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哎？”李李一呆，什么叫让她看看她的房间，她想起了那个死皮赖脸要来的戒指，“你要是记恨那个戒指的事，我可以还给你……你看……我有带来……”她从校服口袋里翻出戒指，举起来想让帘子后面的人看清楚。她并没有发现屋里的其他人脸色已经变得很古怪。“不用了。”那人声音好听却显得有点沙哑，“那是给你的……”“不不不，一定要还给你……”李李举着戒指像在菜市场里还价一样努力想推给对方。屋里其他几个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里，李李却还是听到了让她大吃一惊的话。她几乎从地板上跳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定婚信物。”“谁跟谁？定婚？”“我和你。”那口气理所当然又平静。李李使劲儿侧过脸，去拍自己的耳朵，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才会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论。“你不知道吗？”旁边那个嘲笑李李的人说，“只要收下这个戒指的人就是皇的未婚妻，皇应该跟你说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够舍弃它的话吧？”“可是……可是我是梦里拿到它的。”“它现在在你手里。”“梦里那个厚脸皮的家伙绝对不是我，我也想管管她啊，可是我知道该怎么管，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我惹一堆祸啊啊啊！！！！！！”李李又开始去抓自己的头发。那些人lou出了“排骨果然是排骨，怎么看也不像一块好肉”的表情：“其实我们也不觉得你能胜任。”“那就赶快让我回去吧！！”“可是皇的决定除非长老们拿到确实的证据，才可能推翻它。”“好吧……你看……你看我……”李李努力向他们证明她真的不是一个“好肉”，“我只有十六岁，只有七十斤，定婚什么的这种东西离我实在太远了……再说你们那什么皇为什么一定要看上一个未成年少女啊啊啊啊？我还没有成年啊啊啊啊……”“‘皇天’结婚年纪是十六岁没有错。”李李呆住了。就好像那种打进棉花里的感觉，不管往哪个方向出拳，总有一个理由蹲在那里等着她。要不是她先对可怜的戒指下的手，她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欺骗她美色的阴谋。可是……话要说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啊？我有得罪过你吗？”“是你向我要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要你就给吗？”珠帘尽头那人沉默了许久：“你进入他人梦境里的能力，对‘皇天’会有很大的用处。”李李望着珠帘另一端说不出话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身体一片片碎裂的声音。没有见过面，她当然也不奢望对方会说出“是因为喜欢你”这种话来，但这么**裸的利用完全不考虑她的心情，居然还说要定婚，甚至要生活在一起？李李把戒指放在桌面上，“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并不喜欢你，我不像你一样，可以这么坦然的把跟心爱的人相守的机会用来换利益，我没有那么伟大，你还是找一个跟你臭味相投的人吧！”她转身走到门口，那人却叫住了她。李李冷冷地回过头：“不要劝我了，我不会答应的，天这么晚了请让我回家。”那人似乎对她的纠缠感觉到了疲倦。旁边站出一个年轻人微垂了头，轻声向李李解释：“您现在已经不需要回家了。”“哎？为什么？”“因为您的母亲收了‘皇天’八百万，合同上面约定，马上就会搬家，新搬的住址是不能够告诉您的。”李李的第一个反应是笑了出来。然而周围人平静的眼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一意孤行的疯子。“开……开什么玩笑……”“您可以看一下合同。”“我才不要看。”可是年轻人已经把合同拿出来放到了桌面上。李李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她并不相信一万块钱能买断母女亲情。可一百个一万块是不是就有点危险？那么，八百个呢？她慢慢地扭过头去看到了合同上的签字，上面清清楚楚的字迹是属于妈妈没有错，除了答应合约上的条款，还用圆珠笔加了一句“你要好好的”。李李看到合同的时候没有哭，那五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却让她流下了眼泪。既然要卖掉那就干脆做得绝一点。为什么总是在绝情里面还要透出分文不值的温情。年轻人把手放在李李肩膀上无声地安慰她。可是他们一定不知道，就在早上她还在心里反复地说着妈妈对不起，还想着怎么样才能抹去那些话所带来的伤害。到了晚上这一切就再也用不到了。也许那些人的眼光是对的，她在买主和卖主的心里只不过是一块成色不好的排骨，即便是出售都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可笑这些年来她还一直想跟桔子比。李李慢慢地蹲下去，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