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李李站在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愤怒的情绪始终在胸口处纠缠着，吐不出来，压不下去，变成了顽石。在皇天深不可及的大院里走了一会儿，李李让人用车把她送到医院去。皇没能来得及告诉她要怎么去医治妈妈的病，但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救回妈妈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李李把脸埋在了掌心里。要是不那么轻易地相信贺秦……悲剧不知道能不能够避免？可是他们认识了十几年，只要看到他的脸，所有的警戒系统就自动免疫，这已经成了身体中的一种本能。就像习惯了用右手去吃饭，坐到餐桌旁，就会反射性的用右手拿起筷子。习惯这种东西，如果没有重大的打击就不可能改变。 所以石头才会落下来狠狠地砸中她。变成了残废就会记住教训！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李李推开门，从络绎不绝的人群中穿过去。熟悉的雪白的颜色，还有熟悉的药水的气味。李李记得那是一楼左面的大厅，穿过走廊，再往前走，上面挂着重症病房的牌子。那间屋子她也记得，因为是第三间，号码不知道被谁恶作剧，在上面贴了一只大大的流氓兔子。来的时候神智混乱，却还是看了那只张大了嘴地兔子一眼。李李站在走廊入口去。 看到那间病房的门缓缓打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被推出来，后面推着轮椅的人低下头去说了些什么，那个老人就笑得弯下了腰。李李想，那应该是单人病房吧？应该除了妈妈其他人都住不下的吧？难道发生了什么奇迹，一夜之间医院把病房的结构都改造了吗？李李慢慢地走过去，老人已经被推走了。 病房的门虚掩着，从缝隙间就可以看到那茫茫地一片空白。李李地手伸出去的时候其实一直在颤抖。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中。 还反复地对自己说着，你很好，没什么，不要哭。不要哭。推开门地那一瞬间，雪白的一片空寂立刻就把她淹没了。什么样的嘈杂都听不见。连医生大声问着“你怎么了”，也没有任何的感觉。整个世界的静止持续了几分钟之久，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定要求证自己是怎么死掉的一样。 李李茫然地开口问医生：“这里……以前不是住着一个姓李地女人吗？”“是啊，已经出院了？你是她的女儿？”“不是癌症吗？”医生笑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吧，你不是一直看护着她，急性肠胃炎，救得及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先是妈妈。然后是贺秦。然后又是桔子，妈妈，贺秦。 反复地碾压。就算她的心和身体是钢筋铸造的，也经不起一再而再的腐蚀吧。李李蹲在了地上。头埋深深地埋在了两腿之间，把自己彻底地变成了一只鸵鸟。不要再去面对他们了。谁都好……不管是谁……李李只想求求他们不要再试探她伤害她，她对这个世界的无所顾忌的爱护，已经快被消磨地一干二净了。“哎？”医生碰了碰李李。她单薄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动。“你怎么了？”“不要碰我！”李李站起来，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茫然地看着四周，一直到走出医院也依然没有回过神。站在街头的路叉口，听到背后有人喊着殿下。连这些都让李李觉得恍惚，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那些人要追上来，可是她谁也不想看见，下意识地往最熟悉地地方走过去。习惯太强大，即便是有重大到了可以残废的打击都不想改变。那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灰白色的楼房已经变成了灰黑色，楼下面有一个操场。 小时候桔子。 贺秦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孩子常常会在一起玩耍。人家说，小孩子长大了以后。 会跟以前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朋友或许会变成敌人，就算亲姐妹也会闹别扭。可是……那不是说长大了以后吗？他们现在，没有领身份证，不能考驾照，即便是杀了人也不会负全部的刑事责任。他们……不依然还是小孩子吗？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李李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操场后面的小路上掠过，太熟悉了，就跟自己一样，所以即便是在没有太阳照到地地方也依然能够看清楚。李李走过去，叫了一声桔子。她地姐妹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手里拖着一个很大地箱子，好像能把她自己装下去的那种。她低着头，用这些年来干了坏事以后低头认错的表情面对着李李：“不是故意的。 ”“每次你都这么讲。 ”“他们威胁妈妈，如果不装病，就把我们都杀死。 ”“我知道，我知道的……”李李想，反正你们每次都有理由，反正……你们的性命你们的生活你们两个比谁都重要！真奇怪，如此自私的两个人怎么能够和平相处？总还是有一个人爱着另外一个人的吧。至于其他人，不管是女儿还是亲生姐姐，那都活该是要被牺牲的。不是愤怒，也不是绝望，只是平静地想要焚毁这一切。桔子也好，妈妈也好，贺秦也好，你们都去死吧！烈焰焚烧，从头顶上直冒出来，迅速的吞没了周围的一切。桔子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尖叫：“火啊……火！”她丢下箱子就往前跑，火势把箱子烧得只剩下一团残灰，却依然在她身后紧追不放。 前面妈妈还在等她，本来她们是想拿走屋子里最后几件东西，就搬离这个城市的。可是桔子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那么那么多的任性都被包容了，却会因为装病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受惩罚。她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伤害别人这种事，总是会让别人忍无可忍。只不过，那是或早或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