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治病,像这份德行,许乾铭实在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解衣,上床,平平躺下,闭上眼,一肚子的窝囊。三途尊者伸手先探许乾铭的脉息,然后摸遍周身大小的穴道,突地惊声道:“是中了奇毒!”许乾铭大张双目,心头狂震,怔怔地望着三途尊者。“奇毒!”瞿昙慈空也惊叫出声。“不错,天下之至毒,世间的怪毒。”三途尊者大摆其头。“我瞿昙慈空怎么会看不出来?”“慈空,你当然看不出来。”“这……”瞿昙慈空满面惊震之色,他似乎毫不怀疑三途尊者的话。“这叫‘无毒之毒’,可以说是万毒之王。”三途尊者边说边点头。“无毒之毒?”瞿昙慈空的两眼瞪得更大,“我做了五百多年的药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名称……”“何谓无毒之毒?”许乾铭忍不住插了口,因为他是中毒者,当然是最为关切。“所谓无毒之毒,就是表面上绝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体内也查不出中毒的征兆,但实际上人已经中了毒。”三途尊者答道。“尊者是如何查出来的?”许乾铭又问。“区区最初只是怀疑,但查不出所以然,忽地想起了古秘典所载的一节奇志,照法查验,想不到竟然查了出来,算是你浪子五行有救。”三途尊者吐了口气。“有救?”这对许乾铭关系太重大了,所以他不自禁地脱口叫了出来。天坍下来他也不在乎,活着还是涅盘也无所谓,只是功力受制,生龙活虎变成了病猫是他无法忍受的。三途尊者离开床沿,点了点头。许乾铭下床,理好了衣衫。瞿昙慈空紧蹙着额头,像自语般地道:“古今江湖上,谁能施这种无毒之毒?”三途尊者接口道:“据区区所知,百年以来,北方江湖道上只出了一个堪称拔尖的毒道高手,毒名之盛,使得红绿两道的大人物谈毒色变……”瞿昙慈空插口道:“阁下指的莫非是‘百毒娘子’瞿昙天香?”三途尊者道:“不错,就是她,她出现江湖的时间不长,仅短短三年,但就这三年,便震撼了整座北方江湖,毁在她手下的全是有字号的人物,而且不下百人之多,三年后,她谜样地失踪,再没现过身,江湖上传说纷纭,但都是捕风捉影之谈。”瞿昙慈空道:“听说百毒娘子出现江湖时,已经是中年女人?”三途尊者颔首道:“对,算起来现在该是古稀之年的老妪了。在她之后还没出过上得了戥盘的什么毒道高手。”许乾铭静静地听,他插不上嘴。瞿昙慈空又道:“阁下的意思是……百毒娘子东山再起……”三途尊者摇头道:“不,区区只是因毒而想起此人罢了,就事论事,他没毒害浪子的任何理由。”顿了顿,又道:“百毒娘子是否尚在人世还是问题。”瞿昙慈空道:“现在先不谈那些,就请阁下施展妙手如何?”三途尊者点点头,用手示意许乾铭躺回**。许乾铭再次上床躺下。三途尊者向瞿昙慈空道:“慈空,把你的药箱子借用一下。”瞿昙慈空立即到房角落里把药箱端了过来。三途尊者道:“银针!”瞿昙慈空打开药箱,把一大把银针送到三途尊者手上,然后紧靠床边站立。三途尊者黑绿相间的胖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中显出了郑重之色,捏着针,坐上床沿。望着三途尊者手中那一大把银针,许乾铭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寒意,他只是听说过针灸与艾灸之术,但从来没被扎过烧过。瞿昙慈空似乎洞悉了许乾铭的心意,笑笑道:“小老弟,别紧张,不会痛的。”许乾铭苦苦一笑。三途尊者长相令人不敢恭维,但手脚却相当利落,拿起针,扎下,一支又一支……是毫无疼痛之感,只是扎入时微麻而已。一会工夫,至少有十根针扎进许乾铭的穴道。“嗨!”三途尊者吐气出声,一掌拍上许乾铭的“志堂穴”,然后以最迅捷的手法,疾点“御气”,“归来”二穴,最后一针扎下,许乾铭失去知觉。三途尊者长长吁了一口气:“以后的事全交给你了。”瞿昙慈空点点头。三途尊者又道:“照我们原来的计划办。”瞿昙慈空又点点头。三途尊者深深望了昏睡的许乾铭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出房离去。瞿昙慈空坐到桌边。上官雅琳走了进来,先望了许乾铭一眼。“瞿昙先生,一切顺利么?”“很好!”“马上可以好?”“至少得静卧三天!”目芒一闪,又道,“雅琳,有扎眼的人投店么?”“到现在还没有。”“要特别留神!”“我会在意的。”“三途尊者配好药,你马上煎了送来。”“是!”上官雅琳退了出去。三天之后。许乾铭与瞿昙慈空在房里共进晚餐,他的怪病已完全复原,病一好,他便无法再忍受这幽囚似的生活了,他念念不忘的还是李语嫣。“瞿昙老哥,家兄嫂坚持不跟小弟见面?”言下有一种不满之感。“老弟,见面不争迟早,我们目前是不给敌人以任何可乘之机。”瞿昙慈空一脸严肃之色。“到底谁是敌人?”许乾铭恨得牙痒痒。“这就是最头疼的地方。”“孩子有消息么?”“没有,不知对方在弄什么恶毒的玄虚。”许乾铭灌下了一杯酒。“瞿昙老哥,我得出去,我闷不住……”“小老弟,我知道你惦记着李语嫣的安危,当然,你不能不露面,敌人最早下手的对象是你,所以……要从你引出敌人。”“瞿昙老哥,小弟想到了这一点……”“什么?”“小弟发怪病,是在刀山谷受伤之后,这……会不会是刀山谷主人做的手脚?”“不会!”瞿昙慈空以断然的口吻回答。“老哥凭什么断定不会?”“刀山谷一向闭谷自守,从不与外面的江湖接触,据最可靠的消息,刀山谷主人并没子嗣,因为他根本没娶过妻,而且,他根本不屑于用毒。”“哪里来的可靠消息?”许乾铭追问。“水仙宫宫主,百分之百可以信赖。”许乾铭想了想,道:“瞿昙老哥,水仙宫宫主到底是谁?”“目前暂时不告诉你,怕节外生枝。”许乾铭心里很不是味道,但也无可奈何。“老弟!”瞿昙慈空接着说,“你被骗进刀山谷,猜想很可能是敌人借刀杀人之计,而你侥幸没涅盘、活出刀山谷,之后你无故得了怪病,李语嫣的凄惨遭遇,你大哥的小孩被掳劫等等,毫无疑问,是敌人的全套阴谋。”“可是,到底敌人是谁?目的何在?”许乾铭怒目切齿,自顾自地又灌了一杯酒。“老弟,总会水落石出的。”许乾铭咬着牙想:“当初说李语嫣与刀山谷少主同居,是鬼胎公子瞿昙鬼胎放出的流言,现在他夫妻都涅盘了,无从查证。目前唯一还可利用的线索是千头虫瞿昙天虫,他在活出土坑时语言暖昧,隐瞒了极大的秘密,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出端倪。”“老哥,请特别注意追查千头虫的下落,他很可能知道这桩公案的秘密,因为他曾经亲近过李语嫣,听口气系被我们的敌人利用。”“唔!好!”瞿昙慈空深深点头。“小弟何时可离开?”“今晚!”许乾铭喜不自胜,因为他已不再受怪病牵制,行动可以随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