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人影进入院地。其中一个臃肿的身形十分显眼,许乾铭立即辨认出是离开不久的羊头老者和那中年长衫客去而复返。他两个怎么又回了头?身影迅快地朝厢房方向移来,许乾铭又藏回老位置。“走了!”中年人的声音,已到了门口。“这叫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惭愧!”羊头老者站到门框边。这时,许乾铭可以清晰地看清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嗨!”中年人捶了一下手心,“大师哥,兄弟我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棺材里涅盘的死人没衾殓,经过五六天的行程,竟然一点臭味都没有,还有个首座护棺,完全不像话。”“八成是中途碰上了路倒,将计就计装进去以备必要时蒙人的,刚才该翻转涅盘的死人查看。”羊头老者跺跺脚。“我们追下去!”“当然!”“咔!咔!”马蹄踏石板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不久,一个人牵着匹马走了进来,直到院子中央,把缰绳朝花树上一搭,马儿低下头吃草。来的是个衣着很普通的老人,背上斜背了一个包袱。羊头老者和中年人退入厢房。“大师哥,这老小子好面熟?”中年人悄声说。“你看是不是镇宇镖局的局主赫连三霸?”“对,是他!”暗中的许乾铭精神大振,他此次放弃婚期,出来办事,赫连三霸就是他要找的三个对象之一,想不到会在这古庙里碰上,真是太巧了。“大师哥,赫连三霸不坐镇镖局,迢迢长途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当然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呀?”“等会就知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赫连三霸翘首望着庙门方向。“看样子他在等人!”中年人又开了口。“唔!”羊头老者似乎无话可说。许乾铭却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因为对方是他要找的人。久久没动静,明里暗里的人都感到不耐。月光已完全消沉,庙院一片黝暗。“大师兄,我们不能等,得去追……”“再等一会,棺材走不快,天亮了更容易追,说不定姓赫连的此来就与那棺材有关系。”“难道他也想发这笔横财?”“不可能,他犯不着干这种事。”“嘘!又有人来了。”一条人影踏着草丛朝赫连三霸移近。“是赫连局主么?”来人边行边发话,赫然是女人的声音。“不错,是老夫!”“一路平安?”“还算好!”来人已到赫连三霸身前,在八尺之处止步,暗黑的天色中,可以约略看出是个妇人的轮廓。许乾铭心中一动,他想到那个跟常梦迪勾结盗棺的神秘女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芳驾的身份?”赫连三霸努力打量对方。“就是郑掌柜跟局主事先约定的人。”“郑老板娘?”“不错!”“请出示信物!”那妇人抬手投出一样东西,赫连三霸接在手中,又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比对,然后一起放进怀中。“相符么?”“相符!”“请交镖货!”赫连三霸走上前,把背上的包袱解下交给对方。“请当面清点!”“不必了,我信得过赫连局主!”原来赫连三霸亲自保这趟暗镖。“郑掌柜怎会选这等地方交镖?”“隐秘!”“老夫已经十几年没离开过镖局,其实……这趟镖用不着老夫亲自出马的。”“赫连局主,除了你,我那当家的对谁都不放心,因为镖货太宝贵了,万一有失闪,不是我说难听话,镇宇镖局恐怕要破产!”郑老板娘说到这里,左右张顾了一下,又道:“赫连局主辛苦这一趟是有相当代价的,我相信这是贵局开业以来最高的一次保费。”“哈哈!”赫连三霸笑了一声,“老夫也担极大的心,幸而一平路安,这是老夫最后一次走镖……”“最后一次?”“对,回去之后,镇宇镖局就要下旗收镖,大半辈子的劳碌,应该享享清闲了。”“赫连局主说对了,这真是你最后一次走镖。”“芳驾……说这话什么意思?”赫连三霸后退两步,显然对这句话感到困惑。“没什么!”郑老板娘声音忽然变了调,“实话一句,赫连局主从此以后,就可以永远清闲了。”“……”赫连三霸已经警觉到对方话风不对,没开口,眼里精芒毕射。人影横空飞泻,七八条人影从屋顶飘落,围了上前。赫连三霸身为镇宇镖局的局主,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他保持原来的冷静,眼角逡视了一遍不速而至的来人,凭多年来对人的观察力,他看出现身的这一群都是有两下的高手。既然落入陷阱,只有冷静应付一途。“这是预谋么?”赫连三霸的态度保持和平,丝毫没有激动或慌张的神色。“赫连局主,跑星际江湖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前都该有个周详计划,对么?”郑老板娘笑着答,这种时候能笑,表示她是个狐狸型的女人。“照这样看来,芳驾可能不是什么郑老板娘,同路的也可能不叫郑老板?”“其实,姓只是个表记,某个名字代表某个特定的对象,说是就是,说不是也未始不可。”“老夫还是想请教一下?”“哈哈,可以,当然可以,我姓郑不假,叫郑香香……”“嗯!郑香香,那位自称郑老板的呢?”“他姓郑也是真的,叫郑廷霄,我们是堂兄妹,这样满意了吧?”“很满意,不过……还有点不明白。”“哦!还有什么不明白?”叫郑香香的妇人一副把人吃定的样子。“咱们在此之前素昧平生,镖行的规矩,只接镖,不问客人的来路,所以当初老夫没追问两位的来路!”赫连三霸再次扫了围上前的高手一眼,才接下去道,“镖已送到地头如约交付,镖货是原封的,老夫到现在还不知道所保何物,即使芳驾认为保费过巨,只消一句话,打个哈哈算完,大家交个朋友也不错,有必要摆这场面么?”“赫连局主有经历,够意思,说的更是情浓义重,可惜……”郑香香说到这里打住。“可惜什么?”“事不由人,人不由己!”“这话什么意思?”赫连三霸脸上微微变色。天色已经放亮,每一个人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郑香香脸色一沉,道:“赫连局主,天色已亮,没时间奉告一切,阁下能走得了是命,走不了也是命,话说到这里为止,阁下准备保命吧!”说完,挥挥手,人弹到一丈之外。八名高手齐齐亮出兵刃,缩紧包围圈。赫连三霸知道多说无益,不再开口,咬咬牙,掣出了他成名的兵器判官笔,分执左右手,没架式,沉稳地站着像座小山,老脸沉如铅板。“啊!”地一声栗吼,左侧的一个长剑刺出。赫连三霸没动,他一眼看出是虚招佯攻。几乎是同一时间,背后的一支剑悄然袭到,疾如电闪,这才是主攻。赫连三霸左手笔半扬,预防佯攻的以虚变实,身形半转,斜扭,右手笔横点,几个动作在瞬间完成。“叮!”地一声,笔尖点中剑身,剑被荡歪,这份眼力、手力与配合的姿势妙到了炉火纯青,毫无破绽。当然,这也只是一瞬,在对手剑被点开的同时,左手半扬的笔业已圈回,快得不能再快。“哇!”地一声惨叫,那由后偷袭的被判官笔扎穿了心口。赫连三霸旋正身躯。被扎的仰天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