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在下?”“当然!”高欢微一引脚,使姿势稳定,“你准备做什么?”“在下刚刚说过,指引你一条路。”“什么路?”“涅盘!”“哈哈哈哈,凭你?”“别笑,姓高的,我问你,为何要血洗谭家?”“你想顶这梁子?”“可能是!”“星际浪子,我忠告你一句,江湖恩怨有头有主,你犯得上趟这浑水么?”“趟定了!”许乾铭毫不犹豫。“那你也就涅盘定了!”高欢扬剑。许乾铭的剑在现身时就已拔在手中,他顾忌对方的佛鬼箭,所以步步为营,他的剑虚垂着,但暗中已蓄足了势,准备猝抢先机,痛下杀手。常梦迪木在一边没开口。剑,在月光照耀下泛出森森冷芒。人,在近乎凝冻的气氛中变成了雕像。“星际浪子,你真的非插手不可?”高欢又开了口。“碰上了,没办祛。”“成名不容易,活得好也很难,为什么定要寻死呢?聪明人为什么要做最笨的事呢?”“姓高的,别再翻.弄唇舌了,剑下见真章吧!”“叫不醒只好让你长眠了!”最后一个了字出口,剑已攻出,四个字可以形容,快,狠,诡、辣!许乾铭虚垂的剑腾起,像一条毒蛇在蓄足了势道之后猝然发动的闪电攻击。双方都是攻招,而且也是杀手。剑芒进射,像搅碎的光波,紧密的金铁交鸣,人影一触而分,极快的一瞬。高欢持剑的手下垂,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锦衣的前胸濡.湿了一大片,那是血,他已挂了彩。许乾铭的剑还保持着出击之势,斜向右肩上方,双腿是弓马式。“高欢,流人血者人流其血,你要为你的血腥行为付出代价。”许乾铭的声音近于冷酷。高欢想举剑,但一龇牙又垂落,他伤得不轻。情况很明显,他已经无法再承受许乾铭的一击。他被涅盘已成定局。许乾铭跨前一步,达到最合适的出剑距离。人,没有不怕涅盘的,视涅盘如回老家的勇士、玩命的狠角色,在真正面对涅盘时,仍是有恐惧之感的,虽然没表露出来,但内心绝不像表面的那样无所谓。高欢是狠人,阴险之徒,现在他已面对涅盘。他的目光扫向常梦迪,是恐惧,是不甘,是求助,只他自己知道,但无疑的一点是他并非不计生存涅盘的人。“姓高的,本人至少要劈你三剑,以告谭正威一家的冤魂于万一。”“……”高欢打了一个冷战。“涅盘圣姑人恒杀之,你牢牢记住这句话。”“……”高欢退了一步,咬牙瞪着许乾铭。在这种面对面的态势下,他无法施逞佛鬼箭,这一点双方都很明白。“高欢,现在你就尝尝被人宰的滋味!”许乾铭的眼里抖露出杀芒。“……”高欢仍不开口,他只有接受涅盘的份,星际浪子的剑术高出他许多,即使不受伤也难逃一涅盘。“反抗,快!”栗吼声中,许乾铭的长剑斜斜下劈……“呀!”短促的尖叫,常梦迪扬手指向许乾铭。许乾铭只觉肩头一麻,身形打个踉跄,剑没劈下,人侧移了三四步。高欢一转身投入林中。许乾铭木住。常梦迪也一闪穿林而去。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太突然,太意外,心理上毫无准备,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常梦迪力求许乾铭杀高欢,甚至许诺献身,然而她却在高欢必涅盘的情况下救了他。许乾铭的确是傻了,连意念都无法转换。如果他现在还有一个意念,那就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许乾铭身后。许乾铭突然惊觉身后来了人,连大气都不喘,反手就是一剑,人随剑转,快得不能再快。“啊!”是一声惊叫。“沙、沙,哗啦!”一株海碗粗的树倒下。“星际浪子,你连招呼都没打便动剑?”声音略带沙哑。人站在断树旁边,赫然是与老山羊怪一路的中年长衫客天斗子。“谁要你阁下偷偷摸摸?”许乾铭吐了口气。“这怎么叫偷偷摸摸,难道要人一路喊着来?”天斗子也吹口气,接下去道,“草地,区区穿的是薄底布鞋,走路当然没声音,而你浪子又在发呆……要不是区区脚底板滑溜,岂不变成了这棵树。”“阁下不是在谭家料理善后么?”“不错。”“怎么又到这里来?”“找你!”“哦!有何指教?”“给你介绍笔生意。”天斗子嘻嘻一笑。“生意?在下又不是做买卖的……什么生意?”“说起来算是笔大生意,不必本钱,凭你的本领可以稳赚,赚到了可以吃上三代。”“没本钱生意?”“对!你猜对了。”“我星际浪子许乾铭不做这种生意,你阁下跟老山羊怪去赚吧!”许乾铭鄙夷地撇了撇嘴。“嗨!星际浪子,你错了!这不同于一般的没本钱生意,是名利双收的机会,区区说出来,你一定会很乐意地接受,相信么?”“说说看?”许乾铭并非心动,只是好奇。“杀贼追赃,赃已无主,谁得到就是谁的,这种生意你不会拒绝吧?”许乾铭心中一动,杀贼追赃四个字大有文章,莫非……心念之中,脱口道:“阁下是指谭家被劫的财物?”“对!你真聪明,一点便透。”“嗯!这个……在下愿意做,不为财宝,只为惩凶,阁下说怎么个做法?”“立即朝南走,四匹马,其中一匹伤了蹄,你追上这一行人马便可下手,绝错不了。”“阁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简单,路上有蹄迹,照马脚印子一算就知道。”“阁下怎不自己去?”“吃四两的人不敢吞半斤,懂这意思吧?”许乾铭当然一听就懂,对方是自忖能耐不够,所以不敢做,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原因,但既然是追郭家的失物,自不能失去这大好机会,也许赃物中就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万年龙骨……天斗子又补上几句道:“打定主意,要做就快,一刻也不能耽搁,如果对方半路改了方向,或是换了脚力,可就后悔莫及了。”许乾铭终于点了点头,他答应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求万年龙骨的下落,如果这一次也落空,剩下的便只有三星手鲍天成一个对象了。红红的太阳刚升起。许乾铭在天亮之后就一直注意路上的蹄迹,但由于来往的骡马太多,实在无法从其中找出受伤的蹄痕。马蹄受了伤,赶路便不会快,但到此刻为止,许乾铭还没发现四匹马一道的影子。他已经感到沮丧,天斗子指示朝南,对方说不定中途改道朝西,也说不定对方已换了马匹,大半夜的时间,四只脚的如果急赶,很可能已在近百里之外。心意这么一动,速度便慢了下来。突地,他瞥见路边树丛里有马匹的影子在晃动,立即敏捷地踅了过去。是一匹马没错,缰绳扣在树枝上,鞍鞯褡裢抛在一边,马背是光的。目光再一扫,不由呼吸一窒,八尺外的地方,横陈了一具尸体,是个生意买卖人打扮的小老头,身上血污斑斓,龇牙咧嘴,两眼没闭。马不停地在转动,似乎想摆脱缰绳,由于转动,许乾铭发觉这匹马的右前脚受了伤,膝弯处裂了道口子。这匹马是四骑之一么?这小老儿是怎么死的?许乾铭不遑去细想,马不会说话,死人不能开口,假定这匹伤了前蹄的马是四骑之一,那证明方向没错,对方将在前道不远。于是,他振起精神,疾步追了下去。太阳升高,由血红变成耀眼。一个赶脚的乡下人迎面而来,许乾铭刹住脚步。“这位乡亲,您早!”“唔!”“路上可曾碰到三匹马走在一道?”“嗯!……碰是碰到了,是四匹,不是三匹。”“谢啦!”许乾铭拔腿就奔。赶脚的望着许乾铭的背影摇摇头。一阵急赶,约莫四五里地,忽见大路中央围了一大堆人,看行装都是来往的行客。许乾铭心中一动,快速接近。目光扫瞄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具涅盘尸,摆在路中央,涅盘死者短打扮,都是精壮的汉子,一望而知是江湖人。涅盘死者又是什么身份?连前道树丛里的小老儿,一共五条人命,什么人下的手?目的何在?赶脚的曾碰到四骑马,会是这四名汉子么?马呢?“唏律律!”马嘶声遥遥传来。许乾铭抬头望去,远远的路边草地上,四匹鞍辔俱全的马停在草地上,两匹在低头啃草,另两匹在追逐。那四匹马,极可能便是这四个涅盘死者的坐骑。路客行旅们在七嘴八舌地谈论涅盘死者,当然全是推测之词,一致的看法是发生了路劫。许乾铭走向草地,观察那四匹马,没受伤的,有一点奇怪的是四匹马之中的一匹鞍辔不同于另外三匹,而那匹马正被同鞍辔的三匹之一赶逐,像是不许它靠群。从马匹的习性和现场情况,许乾铭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试着分析——那匹被赶逐的马是生马,不是三匹的一群。四马一伤,伤的已在前面树丛。四个涅盘死者都是江湖人。假设运赃的就是这四骑马,由于一匹马受了伤,影响赶路,而凑巧碰上那小老儿,于是临时起意杀人换马,之后,四骑马又遇劫。如果判断正确,劫至谭家的财宝已落入另一伙强梁的手中。黑吃黑的强梁该是何许人物呢?站在草地边缘,许乾铭发了呆。事情演变到如此,已经无可再追了。无意间,许乾铭发觉脚边不远有块罗帕,下意识地捡了起来。罗帕是女人用的东西,怎会遗落在这种地方呢?淡淡的香味还没消失,说明遗落的时间不会太久。展开罗帕,帕上有血渍,仔细一看,是血字,许乾铭心头“咚!”地一跳。帕上只三个字,若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是字,写得十分潦草,写的是:“东,磨坊。”东,磨坊这算什么意思了是杀人劫货者故意留下的暗记么?许乾铭觉得这想法很合理,东,指的当然是方向,而磨坊应该是地点。没经多少考虑,许乾铭弹身朝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