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最神话”大草原,月光太美丽。他的声音如清雅月光,徐徐清风,慢慢氤氲在月色里。成为彼此相处里,灵魂最接近的时刻。他说他长得像极了自己的父亲。只是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的印象,因为出生不久,父亲就车祸身亡。母亲郁郁而终,他还尚在襁褓,懵懂的眼睛看世界,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外公怜惜他,硬是将他从爷爷那里要回来,交给外婆照顾。而他从能记事开始,总喜欢呆在湘州老宅的竹楼里,阅读妈**手札、日记,看父母的书信来往,看那些流畅的书写。学着像妈妈一样安静地阅读典籍,练毛笔字,泡茶,弹钢琴、听那些昆曲。“宝,我很多次想,我妈妈应该穿旗袍。有玲珑的身段,会安静在坐在窗边竹椅上看书,或者坐在窗边弹钢琴。外婆曾说过,妈妈能将复杂的《月光曲》也弹得不错。妈妈还写了一首曲子给我。”他说,清冷的声音有一丝分享的愉悦与急迫。“哦?是师父的妈妈写的钢琴曲?”周洛冰立刻问。她早就沉浸在他的讲述里,心里涌起各种疼痛: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的难过啊。他的战友几乎都埋骨青山,而父母却是早年就去世。亏得这些年,她恪守本分,没有好奇逾矩去打听他的家事,或者不知轻重地问他家人父母。不然,又是勾起他的伤心。当然,这些年,陈汐华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偶尔会说起爷爷,说起陈昭华。周洛冰也有几次路过,因着他托她去陈家在京城的宅子,送些东西什么的,她也见到过陈昭华和陈老爷子。也是没说几句话。对于这个男人伤痛的这一段,竟然是这么多年一丝一毫都不知道。她心里涌起细细密密的疼,看着远处银光涌动,默默地说:“周洛冰,若是可以,你要好好疼爱这个人。”她没想到自顾自讲述的他会冷不丁地回头来说告诉她,他美丽的妈妈为他写了一首曲子。“不算是钢琴曲,应该是协奏曲。我看那曲谱,应该有小提琴的部分,然后才是钢琴的部分是四手联弹。”他说,然后又说,“我父亲擅长的是小提琴。外婆说这首曲子是妈妈怀着我时作的。给她朋友在乐团里演奏过一次,用了打击乐曲引领,其中又加上电子鼓等等。很大气的一首曲子。”“什么名字呢?”她出奇地安静。“没有名字,本来等我父亲想名字的,可是他出车祸了。”他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可她抿了唇,泪湿了眼。她想:若此刻他在自己的身前,她会不顾一切地抱着他。“我看妈妈日记里写:‘这是一首属于一家三口的曲子,我总是想:等孩子生下来后,我教他弹钢琴,以后跟我四手连弹,加上安的小提琴,我们一家就可以演绎这曲子了。云岭乐团总是演绎得太华美,感觉不适合。’妈**愿望多好,岁月静好,一家人来演奏这曲调。”他继续说,声音到底是黯淡了。这样一瞬间,周洛冰仅仅抿了唇,眼泪还是掉下来。她不管什么,即便是虚拟世界,她依旧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灰扑扑的道姑妹子实在没有美感,眼前的黑衣剑客有卓尔英俊的身影。“傻瓜。怎么了?”他低声问。“没有,就想抱抱师父。”她打字,不敢用语音了,因为怕他听见她其实哭了。他“嗯”一声,周洛冰则是在队伍频道打字问:“师父,那么,你之后没有演奏过么?”“我跟外婆和表弟试过。不过,外婆说表弟的小提琴不到位,而她的钢琴不如妈妈。所以,这曲子演绎得不好。”他语气里有略微的遗憾。周洛冰不知道在这一刻除了倾听,偶尔的回应,自己还能做什么。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样徒劳无力。“宝,你会什么乐器?”他忽然问。“哦。钢琴,二胡,萧。我学得杂,胡乱学的。”她回答。是的,这些都是她胡乱学的,二胡是自家老爹喜欢的,她从小耳濡目染,能拉出让人流泪的曲子。萧是跟渝州区一个老师父学的。那老师父街边卖艺,自家老爹喜欢音律,就攀聊起来,后来还成了较好的朋友,这老师父就教了周洛冰洞箫。只不过,这老师父在周洛冰高二那个暑假驾鹤西归了。至于钢琴,则是出自周洛冰的私心。因为她想竭力变得优秀,以便于将来可以站在那个夺目璀璨的男子身边。所以,她攒钱学钢琴,不过,也只是学学罢了。爸妈根本不可能有钱买钢琴给她练习。“宝的兴趣很广泛。以后,有机会,我给你看看。”他声音不似先前那样沉重,有了几许轻松。周洛冰也松了一口气。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似乎说起了他的父亲。他说他的父亲出身望族,是英俊沉静的男子,喜欢穿正装,有挺拔身姿,坚毅的神情。尤其一袭戎装,有一种逼人的英气。他说,他曾想,月色如水,妈妈在弹钢琴,父亲会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觉得那场景叫永恒。“宝,我总在想,有生之年,我会不会遇见这样一个人,把岁月守望成永恒。这该是多么美好的境地。”他说。她低了头,泪水淌下,心里有一种喜悦:终究,自己爱的这个男人,跟自己有一样的心思:没有游戏人间,没有玩世不恭,没有对自己不庄。他亦一样,在茫茫人海,寻找灵魂之伴侣。在那一次之后,周洛冰几乎认定自家师父跟自己是同类的人。虽然两人依旧一起下战场,横扫而过,在竞技场各种虐人,在野外杀人越货。他依旧沉默寡言,她依旧一路多话。但他对她的宠却是与日俱增,有时候,他会忽然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竹楼看月光。”周洛冰清楚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诺。他曾说过湘州老宅的竹楼,鲜少有人去打扰,他曾有好几年在那里静心阅读各种典籍。而他的外公家,听起来也是大家族。而那竹楼是他老娘的私人领地,肯定是禁地什么的。他带她去,意义便就不同了。周洛冰任由记忆的洪流奔涌,如同窗外倾城的月色流泻。“汐风无痕”渐渐地呈现出来,那样清晰。第一次,在她的意识里,很清醒地知道:他是顾汐风,不是陈汐华。她轻叹一声,翻了个身。肆意地想起“烟雨金陵”的点滴,想起与顾汐风在渝州相处的点滴。冷漠疏离的男子偏偏有一种孩子气的偏执。那英俊的脸上常会有若有所思的迷茫,最主要的是这家伙开车的技术真的很烂。想到这些点滴,她倒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样一来,思绪纷飞,便再难入睡。翻来覆去之后,索性起身,倚在窗边看月,远山轮廓模糊,有一种朦胧的美。也就是这时,她瞄到主卧那边的阳台上,有人倚栏看月,因为阳台上种有两株牡丹,将那人挡了大半。周洛冰只知道那是个男人,似乎在喝酒赏月。莫不是刚才的人?或者就是那个高层?周洛冰躲在窗帘后观察了好一阵子,也没见那人转过来,只是他慢悠悠地将手中的酒喝完,转身进了卧房,好一会儿也没出现。周洛冰看了一会儿月,也有些困意,于是上床躺着,闭目养神。这样也不知道多久,她一侧身醒来,天已亮了,半掩的窗帘透进熹微晨光,是个大晴天。她翻身一跃,检查周遭,没发现异常,立刻洗漱完毕,拿了资料,奔赴对面的办公大楼,顺道奔赴食堂吃早饭。临出门时,她看了看对面的房间,房门紧闭,客厅里没有异样,只有茶几上放了一个盒子,似乎是茶叶。周洛冰目测那人还在睡觉,因为看到门口鞋柜里,有一双男士皮鞋,看来那位高层确实来了。也许,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屋子里住了她,所以,昨晚他是很警觉才站到这房间门口的。不过,康经理说是上级指示让她住在这里的。那么,那个上级又是谁呢?周洛冰觉得这事很是诡异,像是背后铺开了一张密布的无形大网,但她不知道撒网人是谁。一大早就有这种认识,让她很是不爽。一进电梯,正好看到康经理笑眯眯地走进电梯。周洛冰想这正是个好机会,就套一套康经理的话,谁晓得她刚向康经理说了早安,还没开始自己的套话过程,杜月圆就惊抓抓地叫:“哎呀,等等,等等。”接下来,就是穿着高跟鞋的她健步如飞,“嗖”一下窜进电梯里来。这种情况下,周洛冰真不好开口,于是硬生生打住,到食堂用了早饭,又开始一天的紧张工作。康经理也忙得很,跑进跑出,焦头烂额的。到了下午,康经理倒是终于累得闲下来,周洛冰本想单独去找他谈谈,可一群人又去康经理办公室喝茶。到后来,略微发胖的康经理说:“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忙死了,快要老命了,我吃了晚饭,得立刻睡觉。”于是,这一天,依旧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工程部的那个热情的小伙子在晚饭闲聊时说昨天又高层来视察工程这一块,他们工程部那边的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呀?哪一个高层啊?”周洛冰立刻问。“哦,就似乎管工程的夏总。不过,还有一位,据说也是高层,夏总似乎还很敬重他,称他顾总,谁晓得呢,不过长得好看。”那工程部的小伙子倒是坦然。周洛冰手中筷子一顿,略略蹙眉,似乎有什么情况就要呼之欲出,可她就是没整理清楚。于是,她就那么顿在那里,若有所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