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强,这位小姐是你的助理吧。麻烦你请她从这儿滚出去。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唯一能让我清静一点的,就是这个院子,你要是连这点清静都不给我,那你也从这儿给我滚出去!”陆子强看看门前的妻子,又看看面前的周欣,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发作,该如何隐忍,他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一口恶气竟然无处发散。三人之中,反而周欣最为镇定,她用两句喜怒不形于色的话语,结束了这次不速而来的访问。“我告辞了。”她这话是冲陆子强说的,也是冲他的打手们说的。“你等着律师吧!”这话是冲蔡东萍说的。都说完了,她走了出去,和谷子一起,从这间客厅,从这座院子的正门,走了出去!这一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周欣交来的费用正好花光,医院里对高纯的大部分用药突然停供,君君看着小药盅里还勉强保留的那几粒可怜的药粒,去问一位巡视的护士。护士倒是直来直去:“还保留的药都是消炎和退烧的,这还是医院给你们垫着钱开的呢。快点叫你们家送钱来吧,要不再过几天就不让你们住了,啊!”护士的态度让君君无地自容,看看左右的病人和陪床的亲属,左右的病人和亲属们也都在看她。那种目光让君君第一次感觉贫穷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她低头转脸,去看病**的高纯,疼痛和高烧已麻木了高纯的神经。周欣第二次走进仁里胡同三号院,是在几天之后的正午时分,这一次她的身份仅仅是一个向导,她带来了高纯的正式代表,一位由她替高纯请来的律师。律师仗法而来,不得不被这幢大宅的主人延入客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礼遇,没有寒暄,也未看茶。主人的冷峻面孔,律师也许司空见惯,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我是你父亲蔡百科的非婚生子女高纯聘请的律师,我们今天来,是想安排一下我的当事人与他父亲蔡百科先生见面的事宜。你作为我当事人的同胞血亲,我们希望你能够理解他的这份亲情,给予必要的协助。”蔡东萍的情绪,不似几天前的激烈,但她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坚决:“我没有这个弟弟,我父亲也没有这个儿子,我没兴趣听你们给我讲这个离奇的故事!我最近真是撞鬼了我,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怎么都让我摊上了!”律师的语气则照旧平和:“如果你对我当事人的血缘真伪持有异议的话,那是可以申请进行DNA检测的,DNA检测作为……”“我申请得着吗?”蔡东萍不容律师继续:“我又没想认什么哥哥弟弟,我没事好好的凭什么要去检查DNA呀!”律师的发言被无端打断,依然表现得不急不恼,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申请检测,也可以由我们这一方向法院提出申请。如果你们对我当事人的血缘关系确实持有异议的话,那我们任何一方都有权申请亲子鉴定。”“他就是鉴定出来我们也不承认!他没有在我们蔡家生活过一天,也没对我父亲尽过一天的孝心,我凭什么要承认他,凭什么?”“血亲关系是天然形成的,不需要经过任何一方承认或否认。而且我当事人没有对他的亲生父亲尽孝,也不应当承担任何责任。相反,他的父亲既然生了他,就应当尽到养育的责任。至于他的父亲,也就是蔡百科先生,是否尽到了这个责任,不是我们今天要来讨论的话题。我现在只要求见到蔡百科先生本人,把我当事人的意愿,当面告诉他,然后,安排他们父子尽快团圆。因为按照我国法律的规定,非婚生子女与婚生子女享有完全同等的权利。”蔡东萍的面孔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气息不匀地说道:“你甭跟我谈什么权利不权利,你们赶快给我走人!这是我家,让你们进来轰你们出去都是我的权利!走人!以后你们要谈找我律师谈去!”周欣始终旁听,这时忍不住开口插话:“蔡女士,俗话说,血浓于水。我想你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亲人了,我不明白你对你的亲弟弟为什么这么无情。在他最需要亲人帮助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做人总得有点做人的道义!”蔡东萍停下出门的脚步,她投向周欣的目光,饱含新仇旧恨:“周小姐,要跟我谈什么做人的道义,你可就没有一点权利了。你勾引我丈夫就是你做人的道义?你为了钱什么下贱事都做得出来,让人泼一脸尿你都不觉得臊!就是你做人的道义?现在又给我弄出个弟弟来。你们不就是为了钱吗,俗话也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这么做,就是你们的道义?你就甭舔着脸跟我这儿谈什么道义了!走人,啊!小张,送客!”蔡东萍转头出门,年轻门房随即进屋,挥着手赶他们出去:“走吧走吧,听见了没有?”周欣想冲上去拦住蔡东萍继续理论,但律师抬手制止。律师冲着蔡东萍的背影提了最后一个问题,这最后的一个问题,再次将蔡东萍的脚步拉住。“蔡女士,请问,您的父亲,蔡百科先生,还在世吗?”蔡东萍声音发抖:“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你是哪个律师事务所的,我要告你去!”律师毫无惧色:“如果你不正面回答我的话,那么非常抱歉,我们将依法向人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法院对蔡百科先生进行生命和健康状况的认定,以保护我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我想您肯定不愿意我们这么做吧?”蔡东萍张口结舌,或是愤怒,或是慌乱,一时失语失色。周欣和律师的目光同样坚定,盯着那张无措的面孔,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对峙才被蔡东萍的吼叫打破。“滚出去!滚!”律师淡淡一笑,以胜者的轻松和大度,说了句:“后会有期。”并且在主人之前,率先走出了客厅。周欣也走出了客厅。但她并不轻松。直到离开这座深宅大院,上了律师的汽车,她还在愤懑和失望的心情中不能自持。她已两次无果而归,蔡东萍的嚣张依然如故。律师倒是口气平和,用一副事务性的神态,说了下一步的举措。“现在,只能通过法院强制调查蔡百科的情况了,如果他真的已经去世了。我们还需要对百科公司和蔡百科个人的财产情况展开调查,以确定你朋友到底能够获得多少遗产。”提到百科公司,周欣沉默了片刻,她说:“百科公司……也许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