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宁一直以为,自己是世间最骄傲的女子。天生丽质的容貌,满腹诗书的才情,优越富足的家世,视她如明珠的父母——她拥有这世上所有女子都希望拥有的东西。她天生就该是站在最顶端的人。在十六天前,她一直认为,选秀将会是她走向生命最辉煌的起点。她的容貌才情,远超过同届的其他秀女。除了一个赵慕然,能被她视作对手,她未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养在深闺十八年,一朝选入君王侧,她将会成为大乾朝最高贵的男人身边,那只最美丽最璀璨的凤凰。除了皇帝,又有谁能够配得上她。可是现在,她犹豫了。她发现,这世间并非没有堪与她匹配的男子。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似乎远去,所有人的面孔都已经模糊。她忽然想起了初九日那天,护国侯府大门外。那个男子张扬的笑声,狡猾的言语,剑拔弩张时蓬勃的英气,还有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还有当时她胸膛内猛然被击中的心房。突然间,一声惊叫划破长空,也击散了她飞扬的思绪。回过神来的杨燕宁,惊愕地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而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着的那匹黑色骏马,此刻正昂首长嘶,高高地扬起了两只前蹄。该死的!马受惊了!云臻努力地控制着**坐骑白蹄乌,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保护云璐。人实在是太多了。比起坐马车,骑马通行人海的难度显然要低得多,云臻将云璐抱上马背后,也一直很注意地控制着速度,虽然缓慢,但依然可以慢慢靠近桥头勋贵聚集处。然而就在刚才,他看到人群中一个浪荡无赖,偷偷摸了一个小媳妇的臀部,引得那小媳妇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人群也随之发生了一阵**。本来就水泄不通的人潮,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推挤,顿时便像海浪一样汹涌起来,云臻**的白蹄乌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到了眼睛,受了惊一下子痛嘶起来。高大的马儿扬起前蹄,处在马头方向的人群都恐慌起来,人人都知道,若是被受惊的马蹄踢到,那可是后果难料,被踢断骨头都是有的,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外躲,顿时人群中响起了数声尖叫,有人摔倒了,被踩了。乌压压的人群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着,明明寸步难移却有狼奔豸突的混乱,此时此刻,谁也无法控制崩溃的人潮。“别挤别挤!”给纪师师驾车的车夫老李慌了起来,拼命地阻挡着压过来的人群。然而慌乱的人群哪里是他一人之力可以阻挡的,轻便的油壁香车恍如被巨浪拍打的小舟一般摇晃不止,车内的李安然和纪师师,以及蕊儿朵儿都惊恐地把着车壁。“小姐快下车!”老李感觉到了危机,油壁香车本来就是最轻便的马车之一,被人群这么推搡,很可能会翻倒,便高叫着要纪师师李安然等人下车。纪师师已经花容失色,全身发软。倒是李安然还镇定,抓了她的胳膊便往车外爬。车子被人群推得摇摇晃晃,两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爬出来。蕊儿朵儿也紧跟着她们下车。就在最后一个朵儿从车上跳下来的同时,禁受不住人群挤压的车子终于轰然倒塌,拉车的马儿长嘶起来,令周围人都惊呆了。李安然四人都吓得脸色惨白,后怕不已。若是慢上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再看周围,被人群包裹着的还有其他的车马,也都是混乱不堪险象环生,再不加以控制,只怕又要跟她们一样翻车了。这一连串的过程,说起来话长,实际上就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护城河边的待选秀女和勋贵们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各家的护卫家丁们第一时间就将主人们保护起来,拦在外围形成一道人墙,避免受到冲击。而处在风波中心的云臻,先是将云璐牢牢地护在怀里,然后迅速地控制了**的坐骑白蹄乌。白蹄乌跟着他多年,已通人性,很快便平静下来,只是被四周慌乱的气氛感染,不安地来回踱步。云臻大吼一声:“灵州县何在!”灵州县令当然在场。今日送秀女启程,各家权贵都来,小小的灵州县令岂敢不在。人群发生踩踏事件的时候,县令虽然惊愕,但还没有懵掉,只是权贵们的家丁组成人墙的时候,把他也给拦在里面了,反而没能第一时间就冲出来。此时听到护国侯一声吼,灵州县哪里还敢怠慢,拼命地突围而出,指挥着随行而来的衙役们,赶快控制局面。云臻身在马上,只大声说了一句:“先把人群隔开!“灵州是通邑大都,人口繁多,衙役们在处理这种人群聚集场面上倒是很有经验,被云臻一提点,都心领神会,直接分成两队,强行地插入人群,将之分割成几块,隔离开来。当人们发现自己不会再受到挤压之后,自然就安定了下来。衙役的行动很干脆很迅速,很快便控制住了场面,万幸的是虽然有发生踩踏,但后果并不严重,只有两人有轻微的外伤。云臻又道:“疏通人流,避免再次拥堵。”灵州县奉若明旨,立刻又指挥衙役们对桥头的秩序进行管控,一面请权贵们再往旁边避让,腾出桥头通道,一面引导出游的人群有序快速地过桥。不多时,桥头的拥堵情况便减轻了许多,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已经撤到边缘地带的李安然、纪师师等人,惊魂未定地互相询问检查,发现其他人都没事,只有李安然左胳膊疼痛,似乎是受了伤。“怎么样?还能动吗?”纪师师托着她的胳膊,满脸都是担心。李安然试着动了动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便忍着痛道:“还好,方才在车门上撞了一下,骨头应该没事,大约是有点淤青。”纪师师便让朵儿蕊儿挡住别人的视线,背过身将李安然的袖子拉上去,只见她左胳膊的小臂外侧一片硕大的乌青,中间部分还有黑红色,刚才撞的现在就已经有肿起来的迹象了。她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李安然便忍不住地倒抽冷气。“看样子骨头是没事,但撞得也很厉害。”纪师师将她的袖子放下来。李安然微微侧过头,向云臻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每次遇到这个男人,她都会受伤啊。第一次是死而复生,被姚舒蓉的爪牙推打;第二次是被他弄得脚腕脱臼;这次又是撞青了胳膊。难不成,这位云侯爷,竟是她的灾星?!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