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八月底,深秋季节里,河水冷得跟冰似的,浸得人手疼。赵相宜兄妹俩跟着齐家兄妹俩一同钓鱼回来,途中乐呵呵的,气氛融融。赵弘林眯眼笑着,一面牵着自家小妹,一面摇摇手里的竹篓子,里头有四五条七八寸长的鲫鱼呢,拿回去正好让姑姑赵月琴熬成一锅汤,给小妹打牙祭。齐琛的手里也拿着个竹篓子,里头的鱼比赵弘林篓子里的小些,不过数量更多。其实大些的鱼都被赵弘林央着齐琛给了他,他则把数量颇多的小鱼给了齐琛。他们齐家虽然清贫,可家境相对于人口颇多的赵家而言,却是好了许多,齐琛兄妹俩平时吃的穿的都比赵相宜兄妹俩的好些,也不贪这么几条鱼,便是利爽地跟赵弘林做了交换。七岁的齐琬瑶平日里时常在家跟着母亲学针线,学厨艺,做家务的,也怪闷得慌,这一大早上的跟出来钓鱼,玩得非常尽兴,故而心情也十分好,一个劲地笑着给赵相宜打趣儿,几个小孩有说有笑地走着,直把深秋里湿寒的天气给融得暖暖的。到了家门口,齐琬瑶甜甜地给赵弘林和赵相宜两个道了谢,又说:“下次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可得再叫上我跟我哥,我成天的在家跟着我娘学这学那,闷得慌哩。”“好嘞,这里头可还有一条大鱼是你钓上来的哩,谢谢了。”赵弘林晃了晃竹篓子,笑眯眯的。齐琬瑶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小脸一红,很是腼腆地别过脸去笑了笑,最后捏了捏赵相宜的小脸蛋,跟着自家哥哥往齐家的屋子走去。“小妹,咱们进家门吧,省得回晚了,奶奶要叨叨哩。”赵弘林得了鱼,心情大好,又见自家小妹看着齐家兄妹离去的方向正发着呆,便是好奇地蹲下身子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什么哩,怎么了?”“哥哥。”赵相宜忽然转过头来直视着自家大哥,一派天真无邪模样,“刚刚宛瑶姐姐脸红了哩。”赵弘林心一突,有些不明白小妹的意思,却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尔后牵了她的手,一路进了自家屋门。方氏见自己的孙子孙女还真给家里弄来了几条中等大小的鱼,喜得眉毛都开花了,直夸兄妹俩厉害!又是思及了杨氏那贪吃护食的性子,便许诺兄妹俩道:“哦哟,弘林跟相宜今个是给家里添了荤喽,一会姑姑熬了鱼汤,你们两个要喝得最多!”“主要是给小妹多喝些,她长身子哩。”赵弘林双眼含笑,又很懂事地添言道,“另外二婶刚生了小弟弟,也给二婶多补补身子哩。”“嘿哟,弘林真乖,这小的年纪,总这么懂事!奶奶可是没白疼你哟。”方氏心里好一阵欣慰,又是蹲下身子来打趣道,“你不知道哦,你爹在你这小的时候,可不像你这么懂事嘞……”说着,又是搬了些赵信良年少时的趣事来说,可是让兄妹俩给乐坏了。午饭有了香喷喷的鱼汤,大家都吃的多了起来,尽管用的是粗粮饭和蒸好的番薯,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说说笑笑,一团和气。杨氏本来一听午饭有鱼吃,便是舔着脸笑嘿嘿的说是要帮忙赵月琴整午饭,其实就是想偷食,并且趁机悄悄地揩油,给自己的儿女男人多留些鱼汤鱼肉。赵月琴虽然怯懦,可心也细,老早就猜出杨氏是这心思,但是嘴上面上却是抹不开,不敢说杨氏。只得嗫嚅着找借口说杨氏的身子不好,不要她忙活。而杨氏早上也的确说过自己腰疼之类的,这会子脸上抹不开,只好又厚着脸皮说自己的腰好了。碰巧方氏瞧见了,便是没好气地凶了杨氏一通,最后叫她劈柴去,杨氏又嚷嚷着说腰骨疼,方氏却是不理了,直刮刺道:“刚才也不知是谁说,自己的腰骨早好了,可以帮忙整午饭!既然没事了,就劈柴去!”就这样,杨氏没捞着好处,反倒劈了一大捆的柴,这不,在饭桌上又是喊头疼,又是嚷嚷着腰骨疼的。方氏恐杨氏护食,让大家吃得不尽兴,便是趁早将一大锅的鱼汤给分成了好几份。一份给了东屋的老二媳妇李氏,她正做着月子呢,本应该补补的。一份给了赵弘林兄妹俩,鱼是他们给弄来的,本应该他们多吃些,另外的一大份,才是其余人的午餐。杨氏一见鱼汤少了这么大半,登时又不高兴起来了,杵着筷子阴阳怪气道:“这弘林兄妹俩就是要精贵些的哟,你们瞅瞅,他们俩今天中午还用得着吃午饭?直接捧着碗里的那几大块鱼肉就吃饱了,再喝几口汤,肚皮都是要撑破了嘞!”说着又哼哼了几声,“就是个好命的,家里煮了一大锅鱼汤,他们生生的都要吃掉半锅哩!”老赵头因为才刚给家里大小商议过吕氏的事,要众人日后待赵相宜兄妹俩好些,这会子见杨氏又开始说他们兄妹俩,便是拿眼睛使劲地去瞪赵老三,赵老三也有些怕父亲真发怒,只得放下筷子,悻悻地捅了捅自家娘们,叫她别胡咧咧。“哎,我有说错么?二嫂正坐月子哩,就是把这个家的口粮全给了她,那我也不敢说什么呀!”这话就是在刮刺老二媳妇李氏了,东屋李氏听见了,扯着床单气得牙齿直颤,赵月琴正照料她吃饭呢,看她这副样子,也是赶紧的劝了劝,让她不要理会什么。杨氏犹是觉得不够,又是接着说:“可他们兄妹俩这小的年纪,搁家里干不了什么活计,还吃家里的,凭啥也跟二嫂那样吃得这好这多!”“弘仁娘!你给我闭上你的嘴,有鱼给你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方氏把碗一撂,脸上不高兴道,“成天就你一人在家里瞎嚷嚷,好好的一个家,愣是因为你变得闹哄哄的。这鱼是弘林跟相宜兄妹俩去河边钓来的,给他们多吃些又怎么了?我把这鱼汤全给了他们也不为过!”“哟。”赵老二忽然愣了一下,“那我这份还是留着不吃了,我要早知道他们俩去钓鱼的话,我也得跟去啊,多危险的事啊!娘,我这鱼汤留着,晚上热一热,接着给相宜喝哩。”“没事,二叔,您吃呗,是我跟小妹的一份心。几条鱼而已,吃完了,明天我跟小妹再去钓。”赵弘林懂事地笑笑,示意赵老二不用这么省着。其实几条鱼而已,在农家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大家想吃的,都可以去河里抓。只是现在深秋了,天气冷得紧,加上农忙,大家都不大愿去河里忙活,故而这鱼在秋冬的季节里,还算是稀罕物。赵相莲闻着那鱼汤的香味早就连魂儿都丢了,这下子见大人们还不开动,自个便是忍不住了,埋头就对准了自己那碗,喝得吧嗒响。杨氏一见,气得一巴掌拍在赵相莲的背上,险些没让她呛死!一大碗鱼汤呼啦啦地溅了满桌,方氏刚想发火,却见自家门前不远处渐渐驶来了一辆牛车,再细细看时,才是发现那车上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大媳妇吕氏的娘家人!心咯噔地抽了一下,方氏也没这个心情去责训杨氏了,赶紧拿手捅了自家老伴一下,小声地说道:“喏,你看,早上才念叨的,这会还真来人了哩。”赵弘林兄妹俩也是听见了,循声望去,发现正是外婆刘氏带着小姨吕金花前往自家这边来了。回过头来,赵相宜细细地闻了闻自个碗里的热鱼汤,双眼微微眯起。上辈子的她,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鱼,不管怎么烧,怎么美味,她总吃得出鱼肉里头的那股子腥味儿。可这一世,一连吃了三个多月的粗粮,偶尔打打牙祭吃餐鱼已是她最大的梦想!张嘴轻抿了一口热汤,只觉得口里鲜香无比,竟是使劲嗅也嗅不出鱼肉里头的腥味儿了,只觉得鲜美可口,香气盈满。不多时,吕氏的母亲刘氏带着自个小女儿吕金花下了牛车,对着那载她过来的同村人好一通谢,然后又笑眯眯地对上了早放下碗筷出门来“迎接”她们俩的赵家二老。刘氏的性格与她女儿吕氏的差不多,娇惯挑剔,又没本事。见一大家子人正用着晌午呢,便是伸头朝里笑笑:“哟,正用午饭哩,嘿哟哟,亲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闻着真香!”方氏知道,这刘氏大早上的带着女儿往赵家村赶,当值正午抵达,不就是为了过来蹭一顿饭吃的?若是放在平时,她偶尔这样也就罢了,方氏老夫妇俩都不是那爱计较的人。可现今是什么时候,什么光景?她居然还能舔着脸来做出此等厚脸皮的打算,方氏真是不得不在心里腹诽她几句。不过方氏向来重礼数,便是体面地笑了笑,客套了几句:“亲家还没吃晌午吧,来来来,一起吃,咱们家中午刚好弄回来几条鱼呢,熬了汤,再配着几个粗菜吃吃,也没什么好菜招待你咧。”“哦哟,老姐姐就是客气哩!”刘氏笑得眉眼翻飞,拉扯着自己的小女儿吕金花就是往赵家屋里走,直把这当成是自己家也似。老赵头气得哼哼的,很是看不惯亲家母这一副厚脸皮的样子。方氏则是忍着气,捅了捅自家老伴,她倒要看看,这回这个刘氏过来他们家,对她女儿的行为该是怎么个说法!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