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齐聚在一起,吃的吃,喝的喝,作为主家,除了赵相宜这些孩子们有的吃之外,以二老为头的其他人却是忙碌得不行。赵信良,赵老二几个男人忙着招呼亲友,李氏和杨氏还有过来帮忙的汪氏则不停地给客人们上菜,方氏留在厨房里帮衬厨师,老赵头则负责招待几位颇有威望的客人。远远看上去,人声鼎沸,喜气洋洋的,好不热闹!这桌酒席是用赵月琴的聘金来操办的,方氏又从自己的老本里凑了些出来,办得可是体面了,那些酒菜一点也不含糊,好些人吃了,都称赞说方氏和老赵头这嫁女儿的也真舍得,这些个好酒好菜就是放在有些娶媳妇的人家里,也是吃不着。方氏听了这一语双关的话,心里既不觉得高兴满足,亦不予理会什么,只想着赵月琴是她唯一的女儿,性子也惹人疼些,她定是要为这个唯一的闺女好好操办她的终身大事的。吃酒的时候,赵相宜很不赶巧地与赵矮子一家坐在一桌,瞅着他儿子那两挂浓浓的鼻涕,赵相宜便是再饿也觉得没胃口了。只盛了些饭菜下去吃,推说要去里面看看新娘。酒席吃到一半的时候,方氏和老赵头便来给各位敬酒发糖了,大家吃了好吃的,态度也十分亲昵,有些原跟他们家不怎么来往的也很是说了些赵月琴的好话,有些个年长的,除送礼之外还另给了红包。方氏便想着,这些份子钱还有礼品,她可得细细地盘算着给折成现钱,待赵月琴回门的时候,悄悄地塞给她,也好让她傍身的。赵相宜端着饭碗来到了赵月琴的闺房里,李氏正得空下来,端了一碗元宵进来给赵月琴先垫垫肚子。见赵相宜来了,便弯身嘱咐道:“今个是你小姑姑的大日子,你可不能顽皮淘气了呀,若你乖乖的,一会新娘会赏红包给你的嘞!”赵相宜乖乖点头,又看早已蒙上了红喜帕的赵月琴,心说这要吃起东西来,可是艰难了。“相宜祝小姑姑跟小姑夫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赵相宜笑着祝福道。李氏和赵月琴听后,心里不免欣慰,犹是李氏,摸着赵相宜的头冲新娘笑道:“瞅瞅,咱们相宜就是个聪明的,看戏看多了,这些个话都记得住呢。”又笑着添言,“月琴,二嫂也在此祝福你嫁过去之后日子能过得红红火火和和睦睦的,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你若有事便尽管回来找二嫂,知道么?”“我知道了,谢谢二嫂,谢谢相宜。”赵月琴的声音微微发颤。中午的喜宴过后,又少不得好一阵的忙活,大家开始忙碌着分碗分桌椅,由各家的主人带回。方氏则呆在屋里紧闭着门数着那些亲友送来的礼品和份子钱,这不看还好,一细细数下来,方氏险些没气吐血!各家送来的东西和红包都是悉数记下来的,方便整理,也便于下次其他家有喜事的时候,该送些什么礼,让自己家心里也好有个底。可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他们这好歹办的是大事!而且酒菜一应的物事也不薄,很是体面的了,居然会有那么些客人只包一个大钱过来吃酒的,别的礼什么也不送,而且过来吃酒也不仅仅是一个人,反是拖上一家子全来,都能坐满一桌了!为此,方氏暗暗把这几家人给记下了,只想着等以后他们家有喜丧的时候,她也不会送太多的礼过去。整理完一切之后,方氏又拿回篮礼答谢了各位客人,犹是那些过来帮忙做事的。把回篮礼送到那几家厚脸皮的人手里时,其他家倒是没说什么,可赵矮子一家却是嗤了一声,意指这回篮礼给得太单薄。方氏心知赵矮子家也只给了一文钱的红包贺礼,而且他们家除了来了一家六口之外,更是把赵矮子媳妇娘家那边的外甥给带了两个过来,真真是脸皮厚到了家,这会子赵矮子这般挑弄是非,方氏也不给他面子,直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淡淡道:“有些人仅包个一文钱的红包过来,便带着全家人上桌大吃大喝的,现在居然还在这嫌这嫌那的瞎挑拨是非,这真是好意思了啊?”赵矮子和媳妇两个心知这是在指他们,脸上挂不住,便撇了撇嘴扯了小子们准备离开,大家伙站在一旁,有些明白过来方氏话里含义的,便用一股子嫌恶的眼光去看赵矮子一家,犹是他们带来的那两个娘家的小子,显得格外地多余和刺眼。就在这时,赵矮子的儿子赵大力,也就是那鼻涕孩,居然还很天真地抬头看自己的父母:“爹,她这说的应该是咱们家吧?你原不是说包一个钱过来,全家人吃酒很划得来么?”赵矮子的媳妇气得一巴掌拍在了赵大力的脸上,立马把他给拖走了。这下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赵矮子一家的行为了,不由鄙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的,想来,明天村子里又有新闻供那些长舌妇嚼舌了。其余几家也只包了一文钱过来的,见状不禁赶紧悄悄地拉着孩子们走了,连傍晚的开门红包也不想争了。到了傍晚的时候,张家迎亲的队伍来了。赵信良连忙在院门前挂了一大串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不远处乐队吹吹打打的,甚是热闹气派。不过农村人娶媳妇是租不起轿子的,唯有条件好些的人家里才作兴这些,据说张森原也提议要去租一顶喜轿来的,可遭到吴氏坚决的反对与反感,为此,他只得放弃。赵相宜一众小孩子与李氏等人此时窝在赵月琴的房间里,房门紧闭,需得男方那边给个开门红包才能开门让接新娘的。这厢大家都闹哄哄的,方氏念及这是大日子,便同意让杨氏和赵老三一家参加了。不过这回杨氏也忒不识相了,居然冲着门外开口就嚷道:“一吊钱的开门红拿来,否则不开门!”李氏听后连忙扯了她一把,这要是让人给听见了传出去,还不要笑他们家卖女儿或以狮子大开口?方氏在外也是听见了,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扫帚,很想劈到杨氏的脸上去!“我们跟你开玩笑的!新郎官,拿个二十文钱就好了!”李氏连忙拉住杨氏,对外笑道,虽说这一道开门红本就格外地隆重,但是拿一吊钱的话,对于农村来说却是过分夸张了。张森本就性子腼腆些,这会听了李氏的,也很是舒心地笑了笑,吩咐人上前从微开的门缝里递了个红包上去。赵相宜手快接过,躲过了杨氏的爪子!杨氏立马嚷道:“手贱的小妮子,居然连着你哥来挡我,这本该是我拿的!”赵弘林却是仰头回骂:“三婶婶小心你的那张嘴,今天是小姑姑大喜的日子,你若敢坏事,届时有你好看的!”“我原还说分相莲姐和弘仁哥一些的,现在你这么说,我看算了!”赵相宜本没有要分钱给赵相莲姐弟俩的意思,因为钱到他们手里也等于是给了杨氏,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气气杨氏罢了。果见杨氏气得直跺脚,又十分心疼地看着赵相宜手里的开门红!这时,张森已进了屋,牵起了赵月琴的手,走到门口的时候,按照规矩把她给背出了院子。尔后,是母女拜别,乐队吹吹打打的,将赵月琴的眼泪也给吹散在了风里,赵相宜只记得,那是个透着淡红色薄霞的傍晚,小姑姑披着红喜帕被新郎拉着,一步步地走出了赵家。长辈们或笑或哭,时间好似拖缓了一般,将这一刻慢慢地呈现在各自的眼前。小手里还紧握着那包开门红,可赵相宜的心却跟着赵月琴渐渐地远去。好在男方那边的酒席,方氏和老赵头虽不能去,可赵信良赵老二这些大舅子还是得过去的,因此也带上了赵相宜他们过去吃酒。途中,赵弘仁那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坏心思,一路歪着头嚷嚷着说要看闹洞房,隐约还提了些男女之事,直让赵相宜心中无奈,三房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这德性?但是,最令人心头难过难忍的,还是男方那边的怠慢。本该比女方更加隆重气派的正式酒席,却操办得小气而简陋。桌子没女方那边多,菜色数量等等,也没有女方那边好,连同着男方这边赏的红包还有回篮礼什么的,也不如女方那边的贵重。赵相宜真真是对这家人彻底的失望,并连带着不看好张森,心说他再如何孝敬父母听父母的话,也应该为赵月琴着想着想啊,今日这场婚礼办得如此简陋,日后赵月琴指不定怎么被婆家的亲戚看不起。可惜此时赵月琴正端坐在新房之内,什么也不知道,并期待着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吧……一场酒席吃下来,赵相宜味同嚼蜡,最后也没什么心思闹洞房了,只央着大哥早早地带自己回家了。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