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温小宁很少呆在家里。既使晚上回来也是很晚。有时她突然兴致勃勃神秘兮兮的跑到纯如房间里手舞足蹈,边唱边跳。她的嗓音很好,形体也很好,有时纯如真觉她有选错专业的遗憾。“姐姐,你该去艺术学院”,纯如说,有时她还说“姐姐,你应该报考中央音乐学院!”“等着吧,会有好消息!”小宁这样回答她。她不明白。小宁知道她听不明白,但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在家里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她的倾诉是不想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说的。女孩的秘密在成长期多如牛毛,而且丝毫都不想让唱反调的家长知道。因为他们知道某个秘密后不但不高兴,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蛮不讲理的把你的秘密当作“毒草”拨掉!这太让人扫兴了,简直就是扼杀!现在,读大二的温小宁就处于“秘密”繁多的成长期。有时她抱着自己的密秘窃窃的笑,回味秘密她快乐的想跳。秘密也是需要发泄的,有时候,她真想把积压在自己心里的秘密大声的呐喊出来。更多的时候,她对纯如是视而不见独往独来的。她嫉妒纯如在这个到处是规矩,要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的繁文缛节所笼罩的家庭里大受宠爱。“囚笼里的金丝鸟!”她在心里这样叫她。当尚兵有意无意的谈起纯如时,她更是没好气的这样称呼她。后来,她再也没有把尚兵带到家来。就在署假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温金璞与徐丽华商议,要在“德聚楼”请一桌酒席,宴请某附中的校长孟凡。借此,让他和外孙女碰碰面。议好后,他们分头打电话通知。徐丽华最后一个通知蔡浩生,可电话打了几次都打不通,她有点生气,上次在王府井大街碰到他时,她就觉出浩生有些微变化,但那本就少言寡语的性子又让她看不出在哪里有变化。她在客厅里一边生气,一边转着圈子琢磨那天他在饭店里的样子。金黄色的地毯上黑色的小波浪纹饰被她踩在脚下发出柔软的抗议,它们倔强的在她脚后迅速的挺拨起来,恢复整体平坦的原貌。温金璞看着她笑了,“至于嘛,一个医学界的教授对孟校长没有多大吸引力。孟校长是个好好先生,他没有那么俗气!”“我知道。正因为他没有那么俗气,我才叫浩生的,知识分子没有行业界限,他们崇尚的都是一种敬业的境界,容易沟通。如果他俗,我上个红包不就完事了,还用费这心思?”徐丽华用抗议的目光看了一下温金璞继续说,“再说了,我们也得注意一下我们自己的身份,虽然离休了,也不能用下等的手段去应酬。”温小宁看着奶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替你们找一个人怎么样?”一家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盯住她,她不以为然的昂起头,那模样,仿佛在向他们挑战:看吧,未来的世界在我手中!爷爷温金璞“哈哈”笑了,他尽管严格要求孙女,但他还是倍加赞赏孙女的自信和不屈的性格脾气。人,不管生活在哪种环境,自信与不屈永远是跻身社会溶入时代的动力。温子华却故意咳嗽了两下,他怕女儿乱说话捅出个搂子来无法收拾,他急忙暗示女儿。徐丽华很感兴趣:“你咳嗽什么!让她说说看,能找着啥人物?”“我可说啦,错了是您们要我说的,不要给我打棍子哟?”温小宁笑嘻嘻的。她母亲秦蓉极时抓住空隙帮了女儿一句:“你在帮着家里出点子,哪有什么错!”“快说吧!”徐丽华催促着。“余永莉!”温小宁小心的说。余永莉?这是所有的家人都没有料到的。小宁一个毛丫头怎么会认识她?!温子华长舒了一口气,害怕女儿说出一个什么歌星的担忧化为乌有。“她不是《宏观调控与民生》的作者吗?”纯如小心翼翼的问道。温小宁诧议的看了她一眼,她没有想到,一个乡下的中学生何以对枯噪无味的经济学感兴趣,不然,怎么会读到她的新作呢?自己若不是认识她的儿子,才不知道这本倍受读者欢迎的书是她写的呢!可自己没有读过,不感兴趣。温金璞当然知道余永莉是何许人物,就职于哪个单位,有什么样的头衔:她是中央财经大学的博士生导师、教授、中国经济创新与改革调研员。“小宁怎么会认识她呢?”他不明白。不过,他为俩个孩子从不同渠道认识这个女人而兴奋。徐丽华却愕然了!她一向自认为是了解孙女的。她曾一度为孙女小时学琴和参加少儿歌唱团而追悔莫及,她认为小宁现在的状态都是儿时培养兴趣走偏惹得祸!如果她从小不学琴不唱歌,文化课就不会考得如此糟糕:只能进入普通大学,而名校则望尘莫及。这个孩子的性格与女儿艳茹有些相仿,她想。孙女自认自是,难管,任性,这都与放纵有关!以自己的规矩是不允许孙女以那种自由态式处世的。前几年,她不管儿子儿媳同意不同意,更不管孙女乐意不乐意,她亲自跑到孙女的中学,说明她的意图观点,要求学校不要以任何形式或理由给小宁登台演唱的机会。“你们死了这个心,让小宁也死了这条心,归到她该走的正路上来!”她说。她毫不留情的拒绝学校向她做出的任何解释,一句话:让孙女远离舞台!但是,女儿艳茹在她强行家法制止下的惨痛教训又使她的固执之心有了一些柔软。并且她也隐隐约约的意识到,由于时代的变化,观念也在变化,她的人生经验和观念已经落伍了。无论自己承认不承认,“代沟”会永远存在,还会“世袭”下去。意识的部分觉醒使她对孙女的严加管教减少了许多,但她对传统的教子方法还是根深蒂固的,这一点根本无法改变。她对子华纵容女儿有时还包疵女儿的行为严加指责:“子不孝、父之过”!她始终没怎么看好小宁。温小宁的学业就是她判断的主要渠道;温小宁身边的朋友证实着她的判断。什么尚兵啦,张三李四呀,全是不务正业的文艺分子!哪有什么正经人和她结交!她做梦也没料到孙女今天会出口惊人,那余永莉是你请得到的吗?!“我倒要看看,我孙女怎么个请法!”温小宁看得出,全家人都被她震住了,她越发得意,两个手指一碰,打了一个响亮的榧子:“ok!”她说,“你们把时间、地点给我,在那儿咱们不见不散!”女孩是多姿多彩的,开放、多元的时代元素造就了她们的多面性,用传统的模子去装她们,不把操作者气个半死,也得让他们蜕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