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如的饭卡上只剩下9。45元了,这就意味着她再节食也坚持不了几天,她必需对此有个选择了。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她掂掂姥姥给她的银行卡,它还有些分量。卡在她手上她可以随便支配。可姥姥把卡递在她手里时的表情和那句话,总让她感觉自己的品行是被人怀疑的:“如子,钱在温家不是问题,但,你要懂得节省,莫要像乡下孩子,看见钱富裕了就乱花起来。”“乱花”?她觉得那卡是冰凉的,她怎么看它,它都瞪着一对嘲笑的眼睛,她因此鄙视它,甚至还有点恐惧它。她把它压在小箱子的一角:一边歇着去吧,我不会让你看瘪了我!明天是星期六,她决定不回姥姥家,她要到附近转转看超市和餐馆有没有零工可打,她给姥姥打了电话,说她有事不回家了。周末的上午九点,她怀着一种不安与期冀走出学校,她鼓励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自己谋生的,不要害怕!她走到一家超市犹豫着,超市一般用人是非常规范的,不可能用像她这样的零工。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决定放弃超市寻问,去找一家餐馆可能还有希望。她继续向前走。拐过南北大街,在路口的左侧有一家“小仓州海鲜楼”,她站在门口向里望望,女服务生们正在打扫大堂卫生。她鼓着劲走进去,可给人的印像还是怯生生的。姑娘们见进来一个和她们差不多的人都停下手看着她。这姑娘的漂亮和贵气是很惹眼的。“喂,我想找你们的经理。”纯如一紧张,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乡音。姑娘们对这个看上去洋气,说话却土气的女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回答她。她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有一个女孩反问了她一句:“你找他干嘛?”她想如实回答,可她们的眼神让她改变了想法,她急中生智说了句,“他是我同乡。”这句话果然奏效,她们老板的口音与她差不多,于是她们的好奇和警惕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又各自干起自己的活来。一个矮个的姑娘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说“在里边呢,你进去找吧。”纯如小心的穿过大堂,左手是通往包间的楼梯,右侧是操作间的门,她推门进去,厨师们都在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她。她左右瞧瞧,在操作间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门,上边什么也没写,她不敢冒然进去。她想问一下厨师,可不知哪来的一股胆气,她立即打消“问”的念头,直奔那门而去。她毫不犹豫的推开门,里边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厅,四周摆放着许多橱柜。在厅的南端有一个小楼梯上边标着“经理室”,她走上去迎面只有一个门,她敲了敲听见传出一个大男孩的声音:“瞎敲什么?进来就完了,门没锁。”纯如轻轻推开门,她吓了一跳!说话的男孩趴在被窝里正握着遥控器看电视。她立时羞红了脸,紧忙扭过头去看别处。那个男孩见进来的是一个女孩也赶紧把探出来的上半身缩进被窝里。他看着那女孩的侧脸觉得好面熟,他仔细看看她的穿戴,不错,就是同他一起进校的女生温纯如。“纯如?”他叫了一声。温纯如瞪大了惊奇的眼睛,她的心朴朴直跳:是谁在陌生的地方认识自己?她想夺路而逃!可一种强烈的究底欲迫使她正过头来从容不迫的看着趴在宽大**的男孩是谁?他们俩个的目光互撞在一起时,产生的情绪效果却截然不同:“孔晓辉!”她又羞又气。“温纯如?!”他乐得一跃从**爬起来就四处乱抓衣服往身上套!她推开门蹬蹬蹬一口气跑到楼下,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小厅的门就被急追下来的孔晓辉赶在前边,他用整个身子堵住门,脸红红的问她:“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你来找……“他咽下了后边的话。还问什么?这不明摆着嘛。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纯如的脸红的艳如桃花,她什么也不想说。“纯如,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在班里我没有和你站在一条同盟线上……”他自责的小声说。“胡说!谁和你站在一条同盟线上。你躲开!”她又羞又恼。“可你在班里受孤立,我心里不舒服。是我想和你结成同盟,共同对付那些欺生的城市崽子!”纯如不说话。面对孔晓辉她有出师不利的懊恼。孔晓辉见她还是不语,就更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这有什么奇怪吗?他们都是插班生,而且是同一时间,同一个年级。这说明什么,起码说明他们有同命运的缘份。这样的缘分,千年等一回也值!“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被孤立吗?”他认真的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大声的说,但是外边操作间里传来的声音把她的说话音消融了一半。“我告诉你;你长得太漂亮了。女生比不过你就妒忌,男生因为太喜欢你就远离你。真的!这就是他们孤立你的全部原因,我不骗你,骗你是小狗!”孔晓辉的一席话解开了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受欢迎的迷团:原来男生女生都是为了她的长相!自己真的那么漂亮吗?可笑!她最终笑了。孔晓辉也笑了。“你怎么找到我的?”他不知不觉又问了一个蠢问题。纯如不知道怎样回答,她又尴尬起来。孔晓辉极聪明,他唉了一声,自嘲的说,“你瞧,我一激动,连最起吗的礼貌都忘了,来,我领你参观一下,这是我爸开的一家小海鲜餐馆,这里的原料全部来自我家乡沧州的海边。每天都是新鲜的。”“你是沧州人?”她有点意外。“对呀。”他见她放松下来,终于长出一口气。“我是……衡水人。”她平静下来。“哇!原来我们是同乡呀。我们远在异乡,可算是不言而喻的同盟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故意欺负你,我的拳头和嘴巴就不那么绅士了,我要让他们瞧瞧乡下男孩的真正野蛮!”他容光焕发的说。他真把自己当做她的同乡或保护神了。他拉住她的手就想往外走。纯如挣开他,鼓足勇气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和来意。但她隐瞒了姥姥家的一切。孔晓辉呆楞了片刻,他有点不相信眼前的她竟然生活如此困难。他迅速回忆从前的她:没看到过她吃零食,可她穿漂亮衣服?她从不去特级餐厅去改善生活,她就连草稿纸也是正面使了反面使……摸不透?管她什么目的!反正她主动来找自己了,没去找京崽子们。这是“信任”。他满怀热情的拉着她找到父亲。他父亲叫孔盛淇,个子很高,微胖,相貌平和,但眉宇间有一股子商人的锐气,他在操作间里和其他人一样都穿着白色工作服在工作。晓辉把他从工作间拉出来指着纯如说,“爸,这是我同学,她叫纯如,你先给她一份工作,不要做太费事的。每星期只做两天。你听清楚了没有?”他望着一时摸不着头脑的父亲下命令似的说。孔盛淇看看儿子又看看那个陌生的姑娘,他莫名其妙。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来找自己的黑小子?有点离谱吧。“儿子,她和你一起读书吗?她会干什么?”他疑虑重重。“爸,你别管那么多了,总之,你留下她就行了,你怎么这么罗嗦!”他着急爸爸的执迷不悟。纯如本不愿告诉晓辉自己的来意,可她想,反正是撞上了,在哪打工不是一样,问问行就行,不行就别勉强。“伯父,如果您需要,我就留下,每周末帮您干两天活,晚上也可以。我会拾掇简单的海鲜,比如爆虾串、做蝴蝶虾、更会洗盘子。如果您不需要,没关系,别勉强,您别听晓辉的。”纯如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说的话却是很真诚的。晓辉的父亲绝对相信,他的疑虑顿时打消了,而且对她说得什么“蝴蝶虾”很感兴趣。中国美食在世界的美食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同样的原料可以做出无数的不同味道、式样。而每一种菜式都是一道秘诀被封在各家餐馆里做看家菜。他早就知道有蝴蝶虾,但他无暇顾及过它的制作方法。今天来的小姑娘会做蝴蝶虾,他还有点不相信。一个姑娘家家的,会弄海鲜?“你会做蝴蝶虾?”“是呀。”“跟谁学的?你是本地人吗?”“她不是,她家是衡水。”晓辉连忙说。“小崽子,我没问你。”“伯父,我是在衡水湖边长大的。怎么做虾,是跟我家乡的王伯伯学的。那湖里出产淡水虾。”“哦!真是这样,巧得很,我正缺个做蝴蝶虾的。正好我今天刚进了新鲜对虾,你做一下试试?”晓辉一听又急了,“爸,你怎么没听懂我的意思!她在念书,没时间给你做狗屁的蝴蝶虾!虾怎么吃不是虾?再说,那玩意儿腥得很,做一天下来连头发都熏成臭虾酱了。你不乐意拉倒,我们再找别家,反正我不让她做那种活!”他拉起纯如就向外走。他满怀信心:一个小男子汉要承担一点责任了,让同学们看看,乡下男孩不是吃素的。纯如甩开他的手,笑眯眯的冲着他父亲说:“伯父,我可以试试,但有一点,我得向您说清楚,我只会把虾制作成蝴蝶的样子,烹饪方法我也只会一种,就是把蝴蝶虾串成串,在烤炉上油爆。其它方法我不会……”“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他连声说。“爸!你什么意思嘛!”晓辉怒气冲冲的,他不满意爸爸的这种态度。他爸冲儿子挤眉弄眼的笑笑,又冲纯如笑笑,“当然,你不愿意,我不勉强。”纯如点点头,她对着满脸不高兴的晓辉说:“孔晓辉,我懂你的意思,谢谢你。但你也不要误解我,我没有那么娇气,在家乡,我的所有假日都和父亲卖小吃,也包括鱼虾串。活着的海虾一点腥臭味也没有,你放心,同学们不会更嫌弃我的,不是还有你吗?”孔晓辉的目光一阵发亮,他说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愧疚,反正他的热血是沸腾的。从此,他可以坦然的和她结成同盟,他在男生里头可以自豪的说:我和她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