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之年的元旦前夜,把欣喜、期盼和莫名其妙的兴奋与神秘渗透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一千年一次的结束和起始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赶上了,你就成为幸运儿。世纪老人和世纪婴儿同时在这个时刻诞生,你不知不觉就会对这庄严时刻肃然起敬!天,地,人是一个相互影响,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自然体。温家对这样的重大纪念日尤为重视。徐丽华早几天就做了安排,除了自家人一个也不能少外,她邀请了余永莉全家,还有孟校长。“不请浩生吗?”温子华问。“哪里话。他还用邀请吗?他是自家人,打个电话就行了。”她说。元旦前,温家的大客厅重新做了布置:中东风格的大红地毯铺在中央,周边设了奶油色木雕茶几,低背天鹅绒单人沙发。每个茶几上都摆着从花房里采来的鲜花。大厅的四周鲜花饰品也都焕然一新,就连壁灯和顶灯也换了时下最流行的式样。节日的气氛充塞了整座庄院。司机小李新西装,新皮鞋都是温家配给他的新工装,他毕恭毕敬一点都不敢怠慢地履行着他的职责:往返于送客,接宾的路上。尽管马不停蹄的奔跑,他也是兴奋的。今天排在最后的是接纯如回家,她和他已经成为朋友式的主顾关系了。下午四点,客人们差不多到齐了。“儿子今晚演出,他来不了啦,我们夫妇代她谢谢您们的盛情!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丈夫王建庭”余永莉依旧是那么朴实,她和在人民大学任教的丈夫刚刚参加完教育部主办的新年茶话会就匆匆赶往这里。温金璞夫妇笑逐颜开的欢迎他们,对于他们的儿子,并没在意。蔡浩生认识王建庭,他站起来与他握手并坐在一起攀谈起来。五点,纯如打来电话告知姥姥,她和宁姐去音乐学院看新年晚会。徐嫂接得电话,她不敢答应,就把温金璞招过来让他接电话。温金璞思虑了片刻说,“好吧,晚会结束你和小宁搭伴回来,切记。”他放下电话,轻描淡写的向在座的客人说明了孙女和外孙女不能及时回来陪大家的原由。孟校长非常理解的笑着说,“年轻人的天地超越了我们的想象,虽然我们还在教育他们,但是很多地方已是他们在教育我们了,毛泽东说得好,世界是年青人的,他们才是早晨的太阳。我们已是即将落下去的夕阳啦”徐丽华兴致依旧浓厚,俩个孩子的晚到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她听完孟校长的话也笑了,她说“我们年轻时也这样争强好胜,总想把好东西捏在自己手里。那时候,‘家’的概念很淡,工作才重要。你说工作结束了,名利也淡定了,可怎么家庭的权利欲又来了呢?总计较自己说话灵不灵,有没有人听,谁敢反对就受不了,就觉得自己老了,在家没有地位了,不受尊重了。于是就发脾气,大闹,为自己争权争地位。瞧,这又惹人烦。莫非这就是‘老’?哈哈哈…。”“呵呵”孟校长也跟着她笑起来。于是,在座的人们都发出了自己的感慨:不想被取代。秦蓉笑眯眯的陪着,她不发表任何见解。她平时忙得不可开交,一票一票的订单一时这里因故障完不成,一会儿那里又出了问题,她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瓣周旋于各工厂间,这会儿好不容易得空在家坐会儿,她才不愿意浪费自己的心思和这些整天在办公室里做空想家的人们讨论此种问题。蔡浩生也不言语,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倒给人一种物外的飘逸。冬天昼短,六点整,天已黑透了。温家的大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饭时到了,客人们说笑着穿过铺着米黄色地毯的走廊进入餐厅,这里也装饰一新。大厨照旧是丁师傅,满桌的美味菜肴飞着香气,人们围桌而坐,二十世纪的最后一次大餐在举杯换盏中结束。饭后,余永莉同她丈夫还有孟校长等一干人走了。蔡浩生被徐丽华留住,他本来也没打算走。温子华夫妇在客万陪他们坐了一会儿,也说累回自己房里去了。客万里只剩下温金璞夫妇小李和菜浩生四个人。这时,时针已指向九点。徐丽华与蔡浩生一边看电视,一边漫不经心的谈着话。温金璞拿着遥控器与司机小李交流着对当下电视节目的观点。他们的口味竟差不多,不喜欢看韩国的婆婆妈妈的长剧。于是温金璞调了台,他按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上正好是温小宁与王煜手牵手在台上入情的唱着。一个大写的镜头拉近,温小宁穿的花枝招展与王煜面对面的**互动,把他们骇得张大了嘴巴。“小……小宁!怎么……怎么会是小宁?!”徐丽华惊得语不连贯。“金璞,你不是说他们去看演出吗?这是怎么回事?!”天呐!小宁真把天捅了个窟窿。温金璞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他们的孙女瞒着他们竟没有中断演艺之路!可外孙女为什么撒谎呢?他有些生气。“你也别着急,我给孩子们打个电话让她们回来问一下不就清楚了?”“打!快打!”温金璞先打了纯如的,不通,对方不接听。他又打小宁的,还是不通,关机。他气得咕噜着:太不懂事了!“把子华叫回来!”徐丽华怒气冲冲,满面通红。小李快步登上楼梯,他把休息中的子华叫出来,告诉他小宁在电视里唱歌的事情。“糟了!”温子华唉声说。没办法,这个惹事的毛丫头还没向老太太渗透她的想法就自行其事了,这不等于把天捅个大窟窿!他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老太太。“妈,您找我有事?”他温和而又有耐心的说。“你养的好女儿,看看她干了些什么!我总说叫你抽空出来到学校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你就是不听,你护着她,惯着她。好啦?现在惯出一个歌女,你满意了!”她哆嗦着怒不可遏。“妈,你别这么激动好不好?她长大了,我们不可能时时处处监视着她!再说,唱歌有什么不好?宋祖英不唱歌,她也许还在大山里埋着呢。”什么?你还是温家人吗?“好啊,怪不得小宁如此大胆。原来有你这个做父亲的撑着腰呢。我,我这是多此一举呀!”她气得捶胸顿足。蔡浩生离她最近,他慌忙拉住她的手,让她的身子靠在沙发背上,和言相劝。秦蓉也正巧从楼上下来,她坐在老太太的沙发扶手上一边说着安慰话,一边用手去抚她的胸口。子华站着,低着头不说话,温老爷子面有愠色也不说话。客厅里寂静下来。电视画面已经切换,北京电视台的现场直播已经结束,现在正进行着新年倒计时的各地盛况……“给她们打电话,让她们快回来。”秦蓉冲着子华说。子华摸出手机先拨了女儿的号码,关机不通,。他又拨纯如的号码,都不通。他恨不得想立刻把小宁找来痛打一顿。可眼下,他无计可施。小李站起来说,“我去音乐学院找她们。”温老爷子摆摆手:“晚会已经散了,说不定她们已经在路上呢。”大家沉默了。谁也不知怎样打破沉闷,索性就闷着等吧。过多地酒精第一次侵袭温小宁的大脑神经,它们没有被催眠,反而被刺激的更亢奋了。她笑着唱着,身子却是软的。晓辉想用他结实的身体抵住她,被她笑着一把搡开了:“小不点儿,你的气胸还没长开呢,躲远远的。”“我来吧,你也该回家啦。我开车送她们。”王煜拉过小宁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纯如帮扶着把小宁塞进车里,她与晓辉打了一声招呼也坐了进去。她神色紧张表情黯然,就像自己闯了祸回家挨整一样。王煜吹着口哨,车开得不紧不慢。他的心情很好,他觉得同纯如在一起的两个夜晚与以往是多麽的不同:她带给他的愉悦无法形容,在她面前,他富有的幻想大门完全敞开了,若用音乐去表现它们,那将是世界上最动人心弦的!凌晨一点,他们到家了。温家客气礼貌的接待了王煜。这一次,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余永莉的儿子!他们惊讶不已。王煜从小宁那里早已知道他的家人对艺人持有的偏见,他没有为此向他们解释什么,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的谦卑。他本打算走了,温家已支派了小李送他。车子就等在院子里。可温小宁一把揪住他。“王煜,你别走,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好了小宁,明天再说。”他平静的说。“不行。你帮我联系一下乐筱桐。他是你们学院声乐系四年级的学生。我联系不到她啦。”小宁的神经不受任何控制,她看不出家人的面孔是在强压怒火忍耐着。王煜被这个名字刺激了一下,“你说谁?”“乐筱桐!她不漂亮是吧。可是她很有音乐天才。”“你见过她?”王煜惊讶的问。他记起了昨天的事情:校园悲剧。温家人虎视眈眈得听着他俩的来言去语。“见过。只一面,我和她就成了好朋友。我们有个约定……”“你?你们有个约定?……小宁,我不认识她……”王煜忧郁的说。“胡说,你见过她,那天在咖啡馆里。”王煜的面孔陡然严肃起来。她掰开小宁扯着他的手就想走,小宁的另一只手又死死的抓住了他。“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她目空一切,脑子里支配她的全是与音乐有关的问题。压抑了许久的愿望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像冲出牢笼的奴隶,无拘无束锐不可挡!王煜看破了小宁的反叛在今夜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替她高兴又替她担忧:她还不知道乐筱桐在新千年到来的前夜已经同旧世纪一起走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半个月前在咖啡馆里和小宁在一起的竟是乐筱桐!他感到一阵内疚,他不想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她。“你喝多了,以后再说。”“你答应把她给我找来我就放你走!”她执著地说。眼睛火亮有神。王煜沉思了一会儿,想想还是不撒谎的好。他说:“你不要找她了,她已经走远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漂亮你就消极了?你知道吗?她在爱着你!我自己去找,你走好了。”小宁松开手突然大声说。王煜一怔,然后用火辣的目光看看她说,“她自杀了!你不知道吗?”说完,他迅速转身大踏步朝外门走去。他没有上车,去他的吧,假惺惺!“自杀!”温家被这无头无绪的“炸弹”新闻惊呆了!徐嫂一溜小跑着打开大门,慌忙中竟忘了手中的遥控器。她觉得一股冷风吹过来,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