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纯如身体上的疼痛消失了,在护士小杨的帮助下她可以坐起来,也可以自己吃饭。洗脸了。医生开始让护士引导她做骨折愈合期的肌肉伸缩训练。这是一项考验意志的训练,蔡浩生严厉地要求她每天必须做,以确保拆除固定物后肢体的关节和肌肉不僵硬,也不萎缩不粘连。他像父亲对待女儿那样小心翼翼。但每当睹她做完动作后,他的心却慌得不可收拾,身上冒出许多汗。护士小杨和安维妮看到鼎鼎有名的蔡大教授那种反常的样子心里很好奇:除了对病症,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的激动。“乌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安维尼说。她是俄罗斯姑娘。“我觉得他现在才更可爱,他有情比有才让人感觉更舒服。”小杨情意绵绵。“哇,你是不是在暗恋他?”安维妮调皮的说。她圆圆得脸笑得开成了一朵花。“你暗恋他还差不多,因为你有恋师情结。”小杨打趣她说。安维尼正热恋着她的中国导师。“有恋师情结怎么了?知识男性是北斗星他永远给你指引着方向。你把自己寄托给他就行了,一生都不会错的。你给了他自信,他就像一头老黄牛拉车不止呀。你坐在上边拿着鞭子慢慢地赶,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唉吆!这是什么逻辑。我看你应该到心胸外科找罗教授给你开膛破腹,看看你的心有多狡猾。咔!”小杨用手比划着说。“小杨。”蔡浩生叫她。小杨作了一幅鬼脸就连忙答应了一声:“导师,您有什么吩咐?”“我今天有课,下午可能来不了,她下午的训练你要精心。锁骨支架不要弄歪了。”“放心吧蔡教授,我们精心着呐。”“谢谢!”他走了。小杨望着他的背影神情不定。两周的时间纯如和小杨建立起了信任与理解的亲密关系。小杨大姐姐似的问她:“你喜欢蔡教授吗?”纯如思索了一会儿答:“喜欢。”“没有人不喜欢他。他人很好,他非常关心你,你没看出来?”“有什么非常特别的吗?她是受姥姥之托来照料我的,我觉得很一般。”她淡淡地说。小杨看出来纯如不想谈论蔡教授,就说了句:“你休息吧,有事按铃。”她退了出去。这些天,蔡浩生的面孔让纯如产生了很多困惑:他长着一幅中世纪忧郁王子的面孔,也许是不爱笑的原因他还很年轻。他和善的眼神很迷人,妈妈为何弃他而去呢?他,一个有社会地位有经济来源的成熟男人为何还在单身呢?这些日子他对我的关爱似乎超出了长辈的界限,他触摸我时的紧张让我感到舒服和甜蜜…她正如此想着,小杨、蔡浩生还有姥姥姥爷又一起来到了病房。姥爷手里拎着一大堆水果,小杨急忙接过去放在茶几上,她笑嘻嘻的说,“你们聊,时间不要太长。”就走了。纯如叫了一声:“姥爷,姥娘您们不必这么辛苦,我没事,放心吧。”她平静的笑笑,在他们面前,她必须坚强。若是爸爸来了,她就可以痛快地哭一场,以泄尽自己内心泛滥着的对孔家父子强烈憎恨!而现在,她什么也不能说,甚至她都不能过多地谈起爸爸。他太扎他们的眼了。想起爸爸纯如的心里马上就涌起一股亲切热爱的激流:“啊,爸爸,善良的爸爸,慈爱的爸爸,勇敢的爸爸,我多么想您呀!”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来,她赶紧扭过头去,不让人看见。可还是被蔡浩生发觉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冲着俩老说:“您们都看见了,她没什么事,一切都在正常康复中。令我不解的是她的恢复速度比别人快得多得多。这在临**很少见。”他故意把后一句说得很重。“噢?是吗。”徐丽华高兴的俯下身用手去摸了一下外孙女被固定住的腿,仿佛它既刻就跟从前似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康复快,证明你照顾得周到。”“不,唯一的解释是她身体内强健的免疫系统和她平时的多劳动有关。她的心脏健壮有力,充足的血液输出和回流加速了新陈代谢的速度,快节奏的新陈代谢给骨伤愈合提供了足够的养分,促使康复速度加快。”蔡浩生认真地说。“哎呀!这可好了我的孩子。从此,我再也不允许你住校,也不允许你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约会”“好了好了,不要说不着边际的话。我们走吧,孟校长还等着我们呢。”温金璞赶紧说。徐丽华转头向站在床头的浩生交待:“她全靠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我说你就不要罗嗦了,放心就是。浩生是医生比你不强?快走吧。”“你这老温,来时你比我还急,怎么刚到你就急着要走。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看你想哪儿去了,不是还有个孟校长等着我们吗,走吧。”星期五的下午四点钟,孟校长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矛盾重重犹豫不决:温纯如成绩那么好的学生竟然出了这种龌龊事,这是怎么搞得?她好好的为什么偏去打工?不光违反校规,还出了这等事!怎么办?这件事在公安局备了案,无疑给学校抹上了一道不光彩的污渍违反校规是要被开除的,现在的问题是他既要顾虑着依旧罩在温金铺夫妇头上的官爵头衔,又要重视教职员工的反应。无视校规他将失去信任;开除纯如,他又怕得罪温家。掂来掂去两头都重要,可又找不到取中的办法。孟校长苦苦思索在办公室里转麽麽,最后终于想出了一着棋:先联系好一所附中再开除纯如。对,他亲自联系。这样他既维护了校规又减轻了得罪温家的程度。“苦哇!啊,啊,啊,阿”他想起了戏词里的叫板。哎呀,都言做官好,岂知做夹缝中的官有多难!可不做官又怎么能满足自己有那么一股子权力欲?再说,不在官位要办一点自己的事不是更难?难吧,人不在这头难就在那头难,世上根本没有不难的事。谁让咱自己喜欢做官啦,做官就得先做“奴”,磨砺自己的厚脸皮!决定了走这一着棋,他先联系了纯如的去处,并通知他的班主任准备好她的档案资料打过去,班主任对此有异议:“这样做有点不妥,对纯如有点不公平。”孟校长说,“公平很难把握,学校利益是第一位的。从这点考虑开除她是妥当的。”没有其它办法,班主任只好照办了。一切做顺,孟校长才在校务会上宣布了学校决定:开除温纯如。孔晓辉安然无恙。本来也不关他的事。可他所在的班级却觉得这样做有失公平!这使得本来就臭狗屎一堆的孔晓辉更成了众矢之的。他遭受着女生们的白眼和唾沫,而男生们,则无中生有地借题暴打他一顿。他常常逃学。他恨死他的老爸了。老爸轻易的毁了他在城市里构筑起来的梦想。他老爸被公安局拘留三个月,太轻了,应该重罚!他一次也不想去看他。酒楼真的停业了。服务员们趁机各拿所需作鸟兽散。孔晓辉的母亲从沧州赶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楼破口大骂了一顿。最后她把呆愣的孔晓辉一把搡进车里:“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你再敢勾引小贱人!回你的老窝去吧,在那呆着老娘安生。”她劈头盖脑的骂完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孔晓辉一走,孟校长觉得心头又清除了一桩污事。现在通知温家正是时候。他与他们约好了时间。他等在办公室,不好启齿的顾虑折磨得他心神不宁。电话铃声响起来,把他吓得一愣神,他拿起电话一听是门房打来的,就没好气地说,“赶快让他们进来呀!”放下电话,他稍整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就笑容可掬的迎接温金璞夫妇的到来。他们客气了一番坐下来,孟校长斟词酌句谨慎小心地说出了学校的决定,并十分抱歉的诉说了他以把纯如再读的学校安顿好,只等她伤一好马上就读。“哎呀,真是不好办。安排在这个学校就读,我费了好大的劲,动用了两个渠道的关系,总算办妥了。”他说。徐丽华听后大为恼火!她认为错不在外孙女身上。“我外孙女只不过和老乡吃顿饭被别人打了一顿。那个混蛋已被关进监狱,学校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开除我外孙女呢?这太不公平了!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孟校长被问的讪讪的,除了校规不可违他说不出任何理由。温金璞更没想到学校会这样处理这件事,太严重了。就事实的本质而言,她是无辜的。而且她还是机智勇敢的。但是,此时的温金璞是很冷静的,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老伴儿还不清楚,即使学校对此事处理欠考虑也不能当着老伴儿的面质问。于是他急忙说:“孟校长,这事的确有点草率,不过以后我再和您详谈。我老伴不甚了解学校的规定,回去以后我慢慢跟她解释。我再问一句:这决定不能再改了吗?”“嗯……恐怕很难………”“孟校长,这是怎么搞得!难道你没有对事件进行详细调查吗?纯如挨了打还要被学校开除,你们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这哪里还像学校,简直是盲人瞎马!”徐丽华生气地大声说。“温大姐,其实事实是这样的……”孟校长想详细解释纯如的事情。温金璞急忙抢过来说:“学校有学校的难处………你干吗生这么大的气。”他安抚住老伴,又转过头对孟校长说:“孟校长,原本的事实你没有真正弄清楚,这个决定实际上是错的,请您不要再说了。”孟校长有苦难言,他只能陪着笑脸。温金璞看着他的一脸苦水,沉默片刻,说动徐丽华回家了。气愤、不公,使温金璞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规定”产生了怀疑。有了“规定”就可以恣意妄为吗?“规定”的宗旨是为谁服务的?难道它的作用就是一块橡皮泥?谁掌握它谁就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把它捏成方圆再嵌进框子里。理由就是解释权,任何动听、准确地语言都成了它唯一合适的工具。如果它是正确的,那么外孙女受到的伤害有谁负责呢?她是咎由自取吗?难道以那个恶棍加浑蛋被拘留就算扯平了?!孟校长,你有点眼光吧!你的学生是一个勇敢正直的姑娘。即便是那晚遇到盗贼她也会那样做。那么,历史就得重新改写:她是学校的骄傲和自豪!同是一种危险自救,她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样公平吗?如子!我的好孙女,你的成长本应该享受同你宁姐一样的优越条件,可你从小到大一直遭受着这样或那样的不公,外公与外婆其实都想帮你,可你为什么不向我们敞开你的心扉呢?让我们帮你不好吗?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久久的思考,胸中起伏不平。他为外孙女鸣冤叫屈。但是气定之后,他又接受了现实的不可逆转。转学不能判了外孙女死刑。她的经历会给她一次告诫,让她成长得更快。事实果真如此,温金璞委婉的把学校处理结果告诉她时,她极其平静的沉默着。“开除了我?哼!”纯如心里冷笑:我第一次在酒宴上看见你那副奴才相时就厌烦你了。我不期望在你那里得到什么。你什么也做不到。一个屈膝于权势的人最胆小最自私!我即使落在强权者的手里也有武器自卫,我可以大声地告诉他们:对于你所作的一切,我不屑!她对温金璞说:“姥爷,我对不起你们,总给你们找麻烦。”温金璞看着她:“如子,姥爷愿意和你心与心的沟通。说实话,学校开除你你不觉得委屈吗?”“不委屈。是我有错。他开除了我,我会有一个新起点。姥爷放心,我原本就是草叶上的露珠,被人踩了还会再凝聚起来,只要有太阳,我就会有颜色。”温金璞的心有说不出的激动。她的确有一个不屈不挠的好父亲陪她成长。他疼爱地抓起外孙女的手“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和你姥姥为你乡村的爸爸好好教你做人感到高兴。”“爸爸!”她亲切的当着姥爷的面叫着,爸爸远在几百里之外,但是心灵的呼唤是没有距离的。“要不要通知你爸爸,让他来陪你些日子?”温金璞和蔼地说。“不!不要。不要再给我爸爸添苦恼了,他已经够苦的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担。”哦!小纯如,我们为你喝彩。为你不脱离小草本质喝彩。这才叫“炫”!晚上,王煜和他妈妈余永莉来了。纯如看见满脸和善的她不知怎得哭了。余教授还没走到她的床前,儿子王煜早就一把握住纯如的手问这问那。他不顾忌任何人在场,拿着她的手就贴在自己的脸上。“好想好想。就是没有时间,你不疼了吧,疼就吃止痛药,看,我买了mp4,送给你的。”他一连串的说着没有秩序的话,好像他们几百年没见面似的。纯如不好意思的抽出手来向余教授伸过去:“阿姨”,她亲切的叫着,“我想您了。”余永莉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这姑娘比上一次见到她时瘦多了。城市从这小姑娘身上削去了什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的孩子!你冷吗?”余永莉关切地问。纯如还没说话,蔡浩生就插进来了:“嗯…。余教授,您是怎么认识她的?”蔡浩生有点吃惊。她的儿子与纯如那么熟络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