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群丑伏诛银光闪动,闪花了陆小凤的眼睛。奇诡的招式,几乎全封死了他的出手。这屋子本不宽阔,他几乎已没有退路。这世上本就有永远不败的人。陆小凤也是人。今天他是不是就要败在这里?孤松背负着双手,远远站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忽然问道:“你看他是不是已必败无疑?”枯竹沉吟着,道:“你看呢?”孤松道:“我看他必败!”枯竹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陆小凤也有被人击败的一日。”孤松道:“我说的不是陆小凤。”枯竹很惊讶,道:“不是?”孤松道:“必败的是方玉飞。”枯竹道:“可是他现在似已占尽上风。”孤松道:“先占上风,只不过徒耗气力,高手柑争,胜负的关键只在于最后之一击。”枯竹道:“但现在陆小凤似已不能出手。”孤松道:“他不是不能,是不愿。”枯竹道:“为什么?”孤松道:“他在等。”枯竹道:“等最后的机会,作最后之一击?”孤松道:“言多必失,占尽上风,抢尽攻势的人,也迟早必有失招的时候。”枯竹道:“那时就是陆小凤出手的机会了?”孤松道:“不错。”枯竹道:“就算有那样的机会,也必定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ao孤松道:“当然。”枯竹道:“你认为他不会错过?”孤松道:“我算准他只要出手,一击必中。”寒梅一直静静的听着,眼睛里仿佛带着种讥消的笑意,忽然冷笑道:“只可惜每个人都有算错的时候。”就在他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方玉飞已将陆小凤逼入了他们这边的角落。没有人能形容他拔剑的速度,没有人能看清他拔剑的动作,只看见剑光一闪』闪电般的剑光,直刺陆小凤的背。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击I陆小凤前面的出手本已被逼死,只怕连做梦都想不到真正致命的一击,竟是从他背后来的』他怎么能闪避?他能』因为他是陆小凤。一弹指间已是六十刹那,决定他生死的关键,只不过是一刹。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拧身,整个人都好像已突然收缩。剑光如飞矢,一发不可收。剑光穿透了他的衣衫,却没有穿透他的背,飞矢般的剑光反而向迎面而来的方玉飞刺了过去。方玉飞双手一拍,夹佳了剑锋。他也已无处闪避,只有使出这一着最后救命防身的绝技。只可惜他忘了他的对手并不是寒梅,而是陆小凤。陆小凤就在他身边。几乎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陆小凤已出手。更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击的速度,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出可是每个人都能看见方玉飞双户之间,已多了个血洞。每个人都可能看得很清楚,因为鲜皿已开始从他双户之间流出来。他整个人都已冰冷僵硬,却没有倒下去,因为他前胸还有一柄剑。寒梅的剑。真正致命的,也不是陆小凤那妙绝天下的一指,而是这柄剑。陆小凤的手指在他眉心时,他刚夹住剑锋的双手就松剑的去势却未歇,一剑已穿胸。寒梅的人似乎也已冰冷僵硬每个人都有算错的时候,这一次算错的是他。这件事的结果,实在远外。陆小凤看着方玉飞眉心之间的洞,缓缓道:“我说过的我要送给你的,我一定要送出去。”方玉飞茫然看着他,锐利如鹰的眼睛,已渐渐变得空洞灰白,嘴角却忽然露出一丝讥消的笑容,挣扎着道:“我本来一直很羡慕你。”陆小凤道:“哦?”方玉飞道:“因为你有四条眉毛。”他喘息着,挣扎着接下去。”可是现在你已比不上我了,因为我有两个屁眼,这一点我保证你永远也比不上的。”陆小凤没有开口,也无法开口。方玉飞看着他,忽然大笑,大笑着往后退,剑出胸,血飞溅。他的笑声立刻停顿。他呼吸停顿的时候,寒梅手里。寒悔的脸色苍白。从他剑尖上滴落的血,仿佛不仅是方玉飞的,还有他自己的。他不敢抬头,不敢面对枯竹孤松,他们却一直在盯着地。孤松忽然叹息,道:“你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我看错了你。”枯竹也叹息,道:“你怎么会和这个人狼狈为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寒梅忽然大叫喊:“因为我不愿一辈子受你们的气!”枯竹道:“难道你愿意受方玉飞气?”寒梅冷笑,道:“这件事若成了,我就是罗刹教的教主,方玉飞主关内,我主关外,罗刹教与黑虎堂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枯竹道:“难道你已忘了自己的年纪?我们在昆仑隐居二十年,难道还没有消磨掉你的利欲之心?”寒梅道:“就因为我已老了,就因为我过了几十年乏味的日子,所以我才要乘我活着的时候,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孤松冷冷道:“只可惜你的事没有成。”寒梅冷笑道:“无论是我成也好,是败也好,我反正都不再受你们的气了oo死人是永远不会受气的。夜。黑暗的长巷,凄述的冷雾。陆小凤慢慢的走出去,孤松枯竹慢慢的跟在他的身边,稀星在沉落。他们的心情更低落—成功有时并不能换来真正的欢乐。可是成功至少总比失败好些。走出长巷,外面还是—片黑暗。孤松忽然问道:“你早已算准背后会有那一剑?”陆小凤点点头。孤松道:“你早已看出他已跟方玉飞串通?”陆小凤又点点头,道:“因为他们都做错了一件事。”孤松道:“你说。”陆小凤道:“那天寒梅本不该逼着我去斗赵君武的,他简直好像是故意在替方玉飞制造机会。”孤松道:“哼。”陆小凤道:“一个人的秘密已被揭穿,已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本不该还有方玉飞刚才那样自信,除非他另有后着。”孤松道:“所以你就故意先将自己置之于死地,也不是好事。”陆小凤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信,可是太自信了,也不是好事。”孤松道:“就因为他什I认为你已必死无疑,所以你才没有死。”陆小凤笑了笑,道:“一个人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往往就是他最大意的时候。”孤松道:“因为他认为成功已垂手可得,警戒之心就松了,就会变得自大起来。”陆小凤道:“所以这世上真正能成功的人并不太多。”孤松沉默着,过了很久,忽又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陆小凤道:“你说。”孤松道:“你并没看见过真的罗刹牌?”陆小凤道:“我没有。”孤松道:“可是你一眼就能分辨出它的真假qo陆小凤道:“因为那是朱大老板的手艺,朱大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的毛病。”孤松道:“什么毛病。”陆小凤道:“他仿造赝品时,总喜欢故意留下一痕迹。故意让别人去找。”孤松道:“什么样的痕迹?”陆小凤道:“譬如说,他若仿造韩干的马,就往往会故意在马鬃间画条小毛虫。”孤松道:“他仿造罗刹牌时,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陆小凤道:“罗刹脾的反面,雕着诸神诸魔的像,其中有一个是散花的天女。”孤松道:不错。陆小凤道:“赝品上那散花天女的脸,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孤松道:“为什么?”陆小凤道:“因为那是老板娘的脸。”孤松道:“老板娘?”陆小凤微笑,道:“老板娘当然就是朱大老板的老婆。”孤松的脸色铁青,冷冷道:“所以你当然也已看出来,方玉香从蓝胡子身上拿出的那罗刹牌,也是假的。”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本来并不想看的,却又偏偏忍不住看了一眼,所以……”孤松道:“所以怎么样?”陆小凤道:“所以我现在很快就在倒霉了。”孤松道:“倒霉?倒什么霉?”陆小凤道:“倒寒梅那种霉。”孤松的脸沉下。陆小凤道:“寒梅那么做,是因为不肯服老,不甘寂寞,你们呢?”孤松闭着嘴,拒绝回答。陆小凤道:“你们若真是那种淡泊自甘的隐士,怎会加入罗刹教?你们若真的不想做罗刹的教主,怎会杀了玉天宝?”枯竹的脸色也变了,厉声道:“你在说什么“?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枯竹道:“什么道理?”陆小凤道:“你若真的对罗刹教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他笑了笑,自己回答了这问题。”因为你们也知道玉天宝并不是死在我手里的,我甚至连他的人都没有看见过,究竟是谁杀了他,你们心里当然有数。”枯竹冷冷道:“你若真的是个聪明人,就不该说这些话。”陆小凤道:“我说这些话,只因为我还知道一个更简单的道理。枯竹再问。”什么道理?”陆小凤道:“不管我说不说这些话,反正都一样要倒霉枯竹道:“为什么?”陆小凤道:“因为我看过了那块罗刹牌,因为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块罗刹牌是假的,你若想用这块罗刹牌去换罗刹教教主的宝座,就只有杀了我灭口。”他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四下无人,又恰巧正是你们下手的好机会,松竹神剑,双剑合壁,我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孤松冷冷的看着他,忽然道:“你给了方玉飞一个机会,我也可以给你一个。”陆小凤道:“什么机会?”孤松道:“现在你可以逃,只要这次你能逃得了,我们以后绝不再找你。”陆小凤道:“我逃不了。”孤松枯竹虽然好像是在随随便便的站着,占的方位却很巧妙,就好像一双钳子,已将陆小凤钳在中间。现在钳子虽然还没有钳起来,却已蓄势待发,天上地下,已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钳子间逃走。陆小凤看得很清楚,却还是笑得很愉快。”我知道我逃不了,有件事你们却不知道。”孤松道:“哦?”陆小凤道:“就算我能逃得了,也绝不会逃,就算你们赶我走,我都不想走。”孤松道:“你想死?”陆小凤道:“更不想。”孤松不懂,枯竹更不懂。陆小凤做的事,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懂。陆小凤道:“近六年来,我最少已经应该死过六十次了,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好好的活着,你们知道为什么?”弧松道:“你说。”陆小凤道:“因为我有朋友,有很多朋友,其中凑巧还有一两个会用剑。”他的“剑”字说出口,孤松背脊上立刻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他霍然回头,并没有看到剑,只看到一个人』森寒的剑气,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这个人的本身,就似已比剑更锋锐。”有雾,雾渐浓。这个人就站在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浓雾里,仿佛自远古以来就在那里站着,又仿佛是刚刚从浓雾中凝结出来的。这个人虽然比剑更锋锐,却又像雾一般空蒙虚幻飘渺。孤松枯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一身白衣如雪。绝世无双的剑手,纵然掌中无剑,纵然剑未出鞘,只要他的人在,就会有剑气逼人眉睫。孤松枯竹的瞳孔收缩。”西门吹雪。”他们并没有看见这个人的脸,事实上,他们根本从来也没有见过西门吹雪,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已感觉到这个人一定就是西门吹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剑。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没有动,没有开口,没有拔剑,他身上根本没有剑!陆小凤在微笑。孤松忍不住问道:“你几时去找他来的?”陆小凤道:“我没有去找,只不过我的朋友中,凑巧还有一两个人会替我去找人。孤松道:“你总算找对了人。”枯竹冷冷道:“我们早已想看看‘月明夜,紫禁颠,一剑破飞仙’的西门吹雪。”陆小凤道:“所以我就算不找他来,你们也会去找他的。”枯竹冷笑。西门吹雪忽然道:你错了。”枯竹道:“错在哪里?”西门吹雪道:“白云城主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没有人能破得了他那着天外飞仙。”枯竹道:“你也不能?”西门吹雪道:“不能。”枯竹道:“可是你破了。小西门吹雪道:“破了那一着天外飞仙的人,并不是我。”枯竹道:“不是你是谁?”西门吹雪道:“是他自己。枯竹不懂,孤松也不懂,西门吹雪说的话,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懂。西门吹雪道:“他的剑法虽已无垢,他的心中却有垢。”他的眼睛发光,慢慢接着道:“剑气精义,就在于‘诚心正意\一个人的心中若有垢,又岂能不败?”桔竹忽然又觉得有股剑气逼来,这些话仿佛比剑更锋锐。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也的垢。西门吹雪道:“心中有垢,其剑必弱……”枯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你的剑呢?”西门吹雪道:“剑在。”枯竹道:“在哪里?”西门吹雪道:“到处都在!”这也是很难听懂的话,枯竹却懂了,孤松也懂了。—他的人已与剑溶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剑,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这正是剑法中最高深的境界。陆小凤微笑道:“看来你与时孤城一战之后,剑法又精进了一层。”西门吹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还有一点你也不明白。”陆小凤道:“哦?”西门吹雪发亮的眼睛,忽然又变得雾一般空蒙忧郁,道:“我用那柄剑击败了白云城主,普天之下,还有谁配让我再用那柄剑。”枯竹冷道:“我……”西门吹雪不让他开口,冷冷道:“你更不配,若要靠双剑联手才能破敌制胜,这种剑只配去剪花裁布”忽然间。”呛”一声,剑已出鞘。枯竹的剑!剑光破空,—飞十丈。这一剑的气势,虽不如“天外飞仙\可是孤峭奇拔,正如寒山绝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动,没有拔剑。他手中根本无剑,他的剑在哪里?忽然间,又是“呛”的清吟,剑光乱闪,人影乍合又分。雾更浓,更冷。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枯竹的剑尖上正地滴着血……他自己的剑,他自己的血。剑已不在他手上,这柄剑已由他自己的前心穿入,后背穿出。他吃惊的看着西门吹雪,仿佛还不相信这是真的。西门吹雪冷冷道:“现在你想必已该知道我的剑在哪田”枯竹想开口,却只能咳嗽。西门吹雪冷冷道:“我的剑就在你手里,你的剑就是我的。”枯竹狂吼,再拔剑。剑锋从他胸膛上拔出来,鲜血也像是箭一般飞激而出。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动。鲜血飞溅到他面前,就雨点般落下,剑锋到了他面前,也已垂落。枯竹倒下去时,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他在看着陆小凤。陆小凤不禁叹息,孤松却已连呼吸都停顿。西门吹雪道:“你找人叫我来的。我来了!”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会来。”西门吹雪道:“因为我欠下你的情。”陆小凤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西门吹雪道:“纵然我们是朋友,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陆小凤道:“最后一次?”西门吹雪冷冷道:“我已还清了你的债,既不想再欠你,也不想你欠我,所以……”陆小凤苦笑道:“所以下次你就算眼见着我要死在别人手里,也绝不会再出手。”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否认。然后他的人就忽然消失,消失在风里,消失在雾里,就像是他来的时候那么神秘而突然。孤松没有动,很久很久都没有动,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株古松。冷雾弥漫,渐渐连十丈外枯竹的尸体都看不见了,西门吹雪更早已不见踪影。孤松忽然长长的叹息,道:“这个人不是人,绝不是。”陆小凤虽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一个人的剑法若已通神,他的人是不是也已接近神?他的人就是他的剑,他的剑就是他的神!陆小凤眼睛里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同情和忧郁。孤松居然看出来,冷冷问道:“你同情他?”陆小凤道:“我同情的不是他。”孤松道:“不是?”陆小凤道:“他已娶妻生子,我本来认为他已能变成真正的一个人。”孤松道:“可是他没有变。”陆小凤道:“他没有。”孤松道:“剑本就是永恒不变的,他的入就是剑,怎么会建舅甲’,陆小凤黯然叹息。剑永恒不变,剑水能伤人。孤松道:“一个女人若是做了剑的妻子,当然很不好受陆小凤道:“当然。”孤松道:“所以你同情他的妻子。”陆小凤又不禁叹息。孤松凝视着他,缓缓道:“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悲伤的往事,他的妻子很可能也是你的,往事不堪回首,你……”“你”字刚说出口,他的剑已出手。”剑光如电,直刺陆小凤的咽喉。”咽喉是最致命的要害,现在正是陆小凤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不堪回首的往事,岂非总是能令人变得悲伤软弱?孤松选择了最好机会出手I他的剑比枯竹更快,他与陆小凤的距离,只不过近在咫尺”这一剑无疑是致命的一击,他出手时已有了十分把握。只可惜他忽略了一点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是陆小凤!剑刺出,寒光动。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陆小凤也已出手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夹的神奇和速度,这一夹表现出的力量,几乎已突破了人类潜力的极限。寒光凝结,剑也凝结,剑锋忽然间就已被陆小凤两根手指夹住。孤松拔剑,再拔剑I剑不动』孤松的整个人却已因恐惧而颤动,突然撒手,凌空倒源,掠出五丈。这‘掠的力量和速度,也是令人不可想象的,因为他知逼这已是他的生死关头。人类为了求生而发出的潜力,本就是别人很难想像的。陆小凤没有追。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浓雾中又出现了—条人影。一条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雾更淡,比雾更虚幻,更不可捉摸。就算你亲眼看见这个人出现,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从大地上出现的,就算你明知他不是幽灵鬼魂,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个人。孤松天娇如龙的身形突然停顿,坠下,他的力量就好像花这一瞬间突然崩溃,完全崩溃。因为他也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砰”的一声,这轻功妙绝武林高手,竟像是石块般跌落地上,就动也不再动。看来非但他的力量已完全崩溃,就连他的生命也完全崩这突然的崩溃难道只不过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身上难道带着种可以令人死亡崩溃的力量?难道他本身就是死?雾未散,人也没有走。雾中人仿佛正在远远的看着陆小凤,陆小凤也在看着他,看见了他的眼睛。没有人能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眼睛。他的眼睛当然是长在脸上的,可是他的脸已溶在雾里,他的眼睛里当然有光,可是连这种光也仿佛与雾溶为一体。陆小凤虽然看见了他的眼睛,看见的却好像只不过还是一片雾。雾中人忽然道:“陆小凤?”陆小凤道:“你认得我?”雾中人道:“非但认得,而且感激。”陆小凤道:“感激?”雾中人道:“感激两件事。”陆小凤道:“哦?”雾中人道:“感激你为我除去了门下败类和门外仇敌,也感激你不是我的仇敌。”陆小凤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就是……”雾中人道:“我姓玉。陆小凤轻轻的将一口气吐出来,道:“玉?宝玉的玉?”雾中人道:“宝玉无理,宝玉不败。”陆小凤道:“不败也不死?”雾中人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qD陆小凤再吐出一口气,道:“你就是西方玉罗刹?”雾中人道:“我就是。”雾是灰白色的,他的人也是灰白色的,烟雾弥漫,他的人看来也同样迷迷蒙蒙,若有若无。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魂?陆小凤忽然笑了,微笑着摇头,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得到的。”西方玉罗刹道:“想到什么?”陆小凤道:“我早就该想到,你的死只不过是一种手段。”玉罗刹道:“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陆小凤道:“因为西方罗刹教是你一手创立的,你当然希望它能永存天地。”玉罗刹承认。陆小凤道:“可是西方罗刹教的组织实在太庞大,分子实在太复杂,你活着的时候,虽然没有人敢背判你,等你死了之后,这些人是不是会继续效忠于你的子孙呢?”玉罗刹淡淡道:“连最纯的黄金里,也难免有杂质,何况人?”陆小凤道:“你早就知道你教下一定会有对你不忠的人,你想要替你的子孙保留这份基业,就得先把这些人找出来。”玉罗刹道:“你想煮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先把米里的稗子剔出来?”陆小凤道:“可是你也知道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有些稗子天生就是白的,混在白米里,任何人都很难分辨出来,除非等到他们对你已全无顾忌的时候,否则他们绝不会自己现出原形。玉罗刹道:“除非我死,否则他们就不敢!”陆小凤道:“只可惜要你死也很不容易,所以你只有用诈死这种手段。”玉罗刹道:“这是种很古老的计谋,留存到现在,就因为它永远有效。”陆小凤微笑道:“现在看起来,你这计谋无疑是成功了,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很愉快?”他虽然在笑,声音里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消之意。玉罗刹当然听得出来,立刻反问道:“我为什么会不愉快?”陆小凤道:“就算你已替你的子孙保留了水存天地,万世不败的基业,可是你的儿子呢?”玉罗刹忽然笑了。他的笑声也像他的人一样,阴森飘渺,不可捉摸,笑声中仿佛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消。陆小凤实在不懂他怎么还能笑得出。玉罗刹还在笑,带着笑道:“你若以为死在他们手里的真是我儿子,你也末太低估了我。”陆小凤道:“死在他们手里的那个人,难道不是真的玉天玉。玉罗刹道:“是真的玉天宝,玉天宝却不是我儿子。”陆小凤道:“他们都已跟随你多年,难道连你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玉罗刹悠然道:“我的儿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不是我儿子了。”陆小凤更不懂。玉罗刹道:“这种事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懂的,因为你不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主aH陆小凤道:“如果我是呢?”五罗刹道:“如果你是,你就会知道,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是绝对没法子管教自己的儿子,因为你要管的事太多。”他的声音忽又变得有些伤感。”为我生儿子的那个女人,在她生产的那一天就已死了,假如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是西方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又没有父母的管教,他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陆小凤道:“当然是像玉天宝那样的人。”玉罗刹道:“象愿不愿意那样的人来继承你的事业。”陆小凤在摇头,也在叹息。他忽然发现要做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固然不容易,要将自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