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邃的石道进入到山谷时,沈醉看着眼前的竹林,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其实,从离开石谷到现在,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可是这大半年里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穿过竹林往里一直走到石牢,这里是曾经囚禁自己和习清的地方,也是曾经是最甜蜜的地方,可能人只有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才是最幸福的吧。曾经,沈醉也曾鄙视过这种傻乎乎的幸福,而今看来刚刚恢复记忆的自己才是最傻的!到手的不知道珍惜,后悔却又来不及了。幸好他们没有将互相伤害进行到底,幸好还有回头的那一天,然而世事难料,如今的音讯渺茫又该归罪于谁呢?于世浮沉,人似飘萍,最后还是要不断的寻找。沈醉坐在石牢门口,把剑往地上插,听着山谷中的风声,眼前是熟悉而又荒凉的老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了疲倦之意。叛军成功了,攻下了川东,攻下了漠北,若是当年的自己知道这个成果,一定会仰天大笑,可现在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当初自己出于对轩辕朝的仇恨、也出于对司徒风的感恩,义无反顾的踏上叛军的道路,到如今,已是恩怨两茫茫。恨在哪儿?人又在哪儿?抖落一身的尘埃,为什么沈醉感到自己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石场里天天盼望奇迹的小男孩呢?转身回到石牢里,沈醉就这么躺在地上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望着早已没有人居住的整齐的房舍,沈醉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一把火烧掉这些遗迹,这是他当年在司徒风的资助下一砖一瓦盖起来地,给石场的弟兄们挡风避雨的所在。现在当初石场地弟兄们也在六星原一役中损兵折将,想必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其留下这些房舍与寂寞的山谷为伴,不如烧了干净。想到就做。沈醉立刻取出火折子,开始堆枯柴点火。不一会儿。第一处房舍就卷起了三尺来高地明焰,沈醉看着眼前默默燃烧的房屋,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而后他像是怕自己改变主意,立刻又抱来一大堆枯枝,开始在各处引火。火苗从各个地方窜起来,渐渐形成一片,愈烧愈烈。沈醉退到安全的地方,听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哎呀!起火了!”忽然,本该寂无人声的山谷入口处传来一声尖叫,沈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怎么那么耳熟?!“赶快扑火!”接着是另一个耳熟地声音响起。沈醉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向山谷口扑了过去,等他赶到时,只见两个身影正一人拎了两只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木桶。往火势正旺的房舍上浇水。“真该死,怎么会烧起来了!”“可能是天火吧。”“青天白日的又没打雷哪来的天火?”“会不会是林子里的野火?”“看着不像啊。怎么烧的一片片的好有规律。”“难道是有人纵火?”“该死!肯定是有人纵火!天打雷劈的纵火犯!”当沈醉看到那两个身影时立刻呆住了。揉揉眼睛,没看错。再揉揉眼睛,真地没看错!咬一口手臂,疼!是真的!天哪!这是真的!两人非常默契地在救火!沈醉瞠目结舌的站在那儿,背后地火苗把他后摆都烧到了也不知晓,本来湿润地眼眶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是泪水纵横,回来了,习清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沈醉顾不上为何屁股会痛,那是因为后面被火给烧到了,直接狂叫一声就扑了过去。[1--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cn更新最快]。“啊!有人。”来到谷中地二人正是习清和司徒风,习清刚才光顾着救火,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形,等沈醉靠近,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一定是那个纵火犯,”司徒风怒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是我!!!我啊!!!”这回轮到习清和司徒风瞠目结舌的看着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嘭的一声矗到两人面前。一张眼泪鼻涕纵横的脸带着满脸幸福的表情,突兀的出现在视线中。习清手里的木桶骨碌碌滚到地上,水也洒了一地,整个人都震住了。“是你?”“是我啊!我啊!!!”沈醉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只会不断重复。“真的是你?”习清的声音颤抖起来,简直要晕过去了,他不敢置信,不敢置信眼前出现的景象!“……”沈醉看到习清一脸惊愕又幸福的要晕过去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激动,一把把习清给搂到怀里,“呜呜,是我!!!”习清任他搂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沈醉!”接着两人在火舌前紧紧抱在一起,全都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言语已经太过苍白,多少天来的伤心、忐忑、恐惧、不安和沮丧几乎在一刻间一扫而光。只要见面了就好,只要还能见面就好!“做梦?”站在一边发愣的司徒风也咬了自己一口,疼!不是做梦是真的。望着紧紧相拥的二人,司徒风不禁又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的是沈醉还活着!心酸的是天知道他现在多想也扑上去,哪怕打一拳确认一下是真人不是木头人也好啊,可是两人抱得这么紧,他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唉,见面了,抹抹眼角的眼泪,还能见面就好。咦?沈醉屁股上怎么在冒烟?司徒风忙上前把手里拎着的木桶里的水一股脑浇到沈醉屁股上。这里沈醉正激动的直发抖,忽然臀上一凉。转头一看,司徒风泼了一桶水在自己身上。这只狐狸怎么一见面就不干好事?!“你干吗?”沈醉瞪他。司徒风本来想说你屁股着火了我好心帮你灭火,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你给我打一拳。”“什么?”沈醉眼珠子凸出来,果然什么都没变啊。习清没变,司徒风也没变,该死地司徒风始终如一的爱好就是戏弄他,连他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他也不忘戏弄他!“凭什么?”沈醉撇嘴。“……”伶牙俐齿的司徒风忽然说不出话来了。沈醉定睛再一看,司徒风垂着个脑袋蔫蔫地站在那儿,一副奇怪的表情,他这是在伤心?沈醉骇然,司徒风怎么会有这种表情地?他受什么刺激了变得古里古怪的。此时习清也抬起头来,大概觉得自己这么钻在沈醉怀里不太像话,便轻轻往后退了退,含泪笑道,“司徒他肯定是太高兴了。说要打你一拳就因为见到你很开心啊。”“呃?”沈醉这才发现自己衣摆着火了,再看看司徒风手里的木桶,敢情他刚才是在扑火。“到外面去吧。这里待会儿火势会更厉害,我们慢慢说。”沈醉拉着习清就往外走。“火是你放的?”习清忍不住问。“是。”沈醉叹道。“已经没人住了。不如还它本来面目。”“所以你要放火烧死自己吗?”司徒风指指沈醉衣摆上焦了的部分。“哼。”沈醉决定不予理睬。“可是这地方,真地不错啊。”司徒风怅然的看着窜升的火苗。“司徒你也出来吧。”习清见自己和沈醉已经在往外走。司徒风还站在那儿不动,不禁叫了他一声。被重逢的喜悦震荡着心胸的沈醉此时才觉出一点异常,习清怎么叫司徒风司徒?这称呼未免太亲近了吧,他以前不是叫司徒公子的吗?狐疑的看了习清一眼,但随即就不再去想它,因为沈醉此刻的兴奋非言语所能形容,这一点点的小瑕疵完全不在话下。“原来你在六星原就被小兀夏他们俘虏了!”习清静静地听着沈醉讲述他的经历,听到他如何落马如何战到站都站不起来时,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么说白狼和你在一起!”司徒风眼睛一亮,“那后来他有没有逃出来?”“逃出来了,”沈醉嘿嘿笑道,“我跳到江里还是白狼拉着我游走的,我不通水性嘛,没想到白狼水性那么好。”“那当然。”司徒风眉开眼笑,“我就说你这个旱鸭子跳进江里可怎么办?”“你们怎么知道我跳进江里?”沈醉愕然。“我们去过江神庙了。”于是习清他们如何劫持了小兀夏,小兀夏又如何诓骗他们说沈醉已被处死地事说了一遍。“司徒在江里搜寻了很久,他很关心你的安危地沈醉。”习清道。沈醉皱眉,又叫司徒,干吗叫这么亲热,不过别去管他了。司徒风讪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地真相。再说我担心的是白狼。”沈醉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正想问你们,墓地里地假司徒风是怎么回事?”“墓地里的假司徒风?”习清惊讶的与司徒风对望一眼。“我和白狼已经回过大营了。”沈醉此言一出,司徒风和习清脸色俱是一变,“那发生什么事没有?!”“那里的人认为你们俩都死了。”沈醉摇头,“白狼不相信你死了,所以把你的墓地给挖开了,但是里面的尸骸是假的。”“他怎么会知道?”司徒风心想所谓的假尸骸应该是假冒自己之人的。“白狼说因为脚骨不对,脚太大了。”司徒风恍然,想起自己喜欢奢华的衣物和鞋子,好多次都拿了鞋样叫白狼给他去定制鞋子,想必那些鞋样老在白狼手里转来转去,虽不是白狼亲自去催定,鞋样的大小却被白狼给记住了。没想到自己这个爱好竟能让白狼在此时辨认出尸体的真伪。他让我出来找你们。”“那他现在在“还在轩辕哀身边。”沈醉见司徒风脸色不善,便问道,“我正想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大营中现在都是和轩辕军的降军混编的,轩辕哀那小畜生是不是做了什么?!”司徒风用眼神示意习清不要多言,而后自己轻咳一声,“这个,一言难尽,总之轩辕哀看我不顺眼,想夺我权位。还有,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六星原一役,小兀夏之所以不让你们当先锋,就是因为轩辕哀的告密。”“什么!”沈醉霍的跳起来,“是他!害死我那么多弟兄的人是他!我要杀了他!!!”沈醉怒不可遏,发出一阵狂吼,“我这就回漠北把他劈成十七八段!!!”“不行!”司徒风也跳起来,“你不能杀他!”“干什么!你到现在还袒护你这个侄子!”“轩辕哀如果死了,军中就要大乱,他现在提拔了那么多自己的亲信,你没看到吗?”沈醉沉吟了一下,“看到了,”而后又怒道,“那又怎么样?!索性连那些人一起杀了,来个大肃清岂不是更好!”“大军还要打仗,自伤元气小心灭顶之灾。”司徒风反驳,“沈醉你冷静一下,你若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我所言不差。轩辕哀如今又有西燕军做盟友,此事莽撞不得。”沈醉气呼呼的瞪了司徒风良久,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此事不能草率从事,只是一股怒气实在是憋不下了!“说到底你就是袒护他!”沈醉呲牙,“当初我就非常讨厌这臭小子,早跟你说了这小子心眼儿坏到极点,不能信任。你当耳边风,还万般宝贝。如今你看怎样,你那点小聪明害死我多少弟兄!”“此事是我失察。”司徒风黯然。“失察?!说的倒轻松!”“那你还想怎样?”司徒风也怒了,“你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不现在就把我给杀了好慰籍你弟兄们的在天之灵!”“你以为我不敢?”沈醉恶狠狠的逼近。“哼,”司徒风冷笑,“你英雄你好汉,你明察秋毫,还有什么你不敢的。”索性闭眼把脖子一横。沈醉都逼到近前了,见司徒风一副随便你的样子,倒不知该怎么办了,总不能真掐死他吧。然而他那副耍赖的腔调实在是气人,一不做二不休,先掐了再说!想到此处沈醉那双粗糙的大手一把就勒住了司徒风细嫩的脖子。“啊!”沈醉怎么真的动手了?习清忙上前拉住沈醉,“有话好好说,司徒他有苦衷的啊,沈醉你不明白。”沈醉气得直翻白眼,“习清你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一直司徒司徒的叫!你不会又给这只狐狸骗了吧?你知道他怎么想“我知道啊,”习清忙不迭的点头,“总之你先放开,大家能重逢本是高兴的事,何必一言不合就闹成这样。”沈醉听他这么说也不再掐司徒风了,手渐渐松开,是啊,自己刚和习清重逢,正该好好团聚,这些烦心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