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大将军还没有出事的时候,经常亲自教主人和我读兵法,不过大将军也说了,这些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沙场上的变化往往是任何人事先都意料不到的,有太多的变数、太多令人咋舌的逆转会发生。”白狼站在那儿,边擦着自己手上的长剑边跟沈醉说道。沈醉回到大营已经好几天了,但是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发现或明或暗的,轩辕哀已经在自己身边安排了好几个盯梢的暗桩,沈醉倒不是怕这些暗桩,只是苍蝇一样挥之不去的感觉令他愤懑不已。因此他有时索性一整天都不出自己的营帐,让苍蝇们在外面无头状乱飞。今日是白狼把他给叫过来的,沈醉知道白狼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交代,但是没想到一上来却听到这么一番话。“你不是多话的人,”沈醉看着白狼,“你到底想说什么?”沈醉不明所以。“影子传来消息,主人已经北上。”白狼把长剑归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任何人都无法预料。”“我知道。”沈醉嘴角扬起一丝冷冷的笑容,“我已经准备好了,轩辕哀这个贼子不会有好下场!”“沈醉你答应我一件事,”白狼忽然对着沈醉单膝下跪,沈醉大吃一惊,“你干什么!快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白狼显然不是在说笑。沈醉疑惑的望着他,“你要说的话,我早就明白了,放心,我拼死也会保护司徒的。”“不是此事。”白狼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不是此事那又是何事?”沈醉不明白,以白狼一向的为人,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下跪来央求自己地?“你答应了?”白狼的态度很强硬。沈醉心里惊疑不定,但他实在无法看着白狼在自己面前就这么一直跪着。于是点头,“好,我答应你。”想来也是和复国大计有关的事,沈醉知道自己不会猜错地。但是白狼仍然不肯站起来,“你要发誓答应了的事一定能做到。”“发誓?”沈醉怒道。“我沈醉说过地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没有,不过这次你一定要发誓。”“你!”白狼这也太咄咄逼人了,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他却要沈醉发誓,这是何道理。沈醉摁捺住一腔怒气,但是看白狼认真的样子绝对不是儿戏,一股寒意顿时爬上沈醉心头,无论白狼想求自己的事是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说不定凶险万分,也说不定十分荒谬。沈醉这才意识到,白狼这一跪。就把自己给逼到死角里了。这也符合白狼做事地风格,一击即中。然而沈醉也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这么郑重的来嘱托,还要发誓,恕不奉陪。”沈醉转身就要走,白狼在他身后轻叹一声,“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希望你看在六星原死去的弟兄们的份上,立下这个重誓。”提到六星原惨死的弟兄,沈醉的脚步停了下来,胸口起伏不定,“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白狼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沈醉的要害,“我问你,六星原的弟兄们为何会惨死?”“因为被轩辕哀那个畜生出卖了!”沈醉咬牙切齿地道。“不错,那我再问你,他们为何会被轩辕哀出卖?”“因为轩辕哀勾结了西燕人,这些你不是都知道?”“主人与轩辕朝势不两立,轩辕哀也与轩辕朝势不两立,他们的目标本来是一致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会闹到今天这种局面?”越来越莫名了,“轩辕哀这个小杂碎在想些什么,我怎么知道?”沈醉怪叫。“我知道,”白狼接道,“轩辕哀明明很得主人重视,却还是背叛了主人,因为他深深明白,我们这些人是不会对他有所妥协地。能够跟着主人这么多年在轩辕朝的重压下坚定不移地人,一定不会接受别人强加在自己身上地任何改变。(1^6^K^小说网更新最快)。除非万不得已,比如主人死了,才会跟着他走。”白狼越说越激动,“我们是这样,主人何尝不是如此,但他却用逼迫和软禁的手段妄想改变主人,使得他颜面扫地!”沈醉看着白狼轻易不会出现地激烈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问道,“白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白狼的语气一下子冷下来,“我是从影子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我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沈醉默然。“现在的大营危机四伏,主人来此说不定是自投罗网,世事难料,我想要你答应的就是----”白狼深吸一口气,“若是主人又落到轩辕哀手里,你无法救他,就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沈醉闻言,犹如五雷轰顶般呆住了,说这话时,看得出白狼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万分,即使痛苦万分,他的语气却又如此坚定,沈醉结巴着,“你,你说什么?”“不能让主人再次落到尊严尽失的地步,你难道还不明白?”“不明白!”沈醉噔噔噔倒退好几步,一眨不眨的瞪着白狼,然后发现白狼跟他说话时一手抓着桌子边,那桌子边由于白狼过度用力的抓握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木屑纷纷掉落到地上,但是有些细小的尖刺顺势刺入了白狼的手指,他也毫不在乎,手指上鲜血淋漓。明白了!沈醉完全明白了!白狼才是最了解司徒风的人,他知道什么是司徒风可以接受的,而什么会令那只狐狸发疯,那日在水边沈醉提到轩辕哀可能对司徒风做过的事情,司徒风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有多恐惧。心里有多么不愿面对自己惨痛地经历,再来一次的话,只怕就会真的疯了。而白狼应该是猜到了事情地来龙去脉!沈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有时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啊。“不,不可能!”沈醉忽然感到自己很难再面对白狼那张痛苦扭曲地脸。不可能,叫他出手处置司徒风,这绝对不可能!沈醉转身像逃也似的飞奔而去,白狼只怕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也曾经那么对待过司徒风!破庙里骇人的一幕幕重又浮现在沈醉脑中。他一直试图忘记的,但又怎么可能忘得掉,司徒风几近哀求的拉扯着自己地手臂,甚至吓得瑟瑟发抖,说话都说不清楚了,磕磕巴巴的呜咽着说不要,但是自己那时实在无法停止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这样的自己,还有资格去维护白狼所说的“主人”的尊严吗?沈醉一路奔逃回自己的营帐,从未像此刻那样痛恨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司徒风已经不想再提,自己记着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沈醉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经不住**地。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那种渴望的心情,无法描述是什么感觉。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这种感觉早就消失了,原来并没有消失,当初站在司徒风床头的那个小男孩仍然活在意识深处……匆匆忙忙向自己地营帐赶去的沈醉没有注意到,自己地一举一动全都落在某个从暗处观察他地人眼里。周歆有条不紊的看了看从袖子里拿出地纸条,然后手掌一捏,纸条在刹那间化为齑粉。“你说什么?”轩辕哀跳了起来,“司徒风来了附近?”“不错,”周歆点头,“这是我们在川西的暗探传来的消息,十有八九错不了。”轩辕哀闻言脸上顿时散发出兴奋的光芒,人在帐内团团转,口里念叨着,“他来了,他来了,”抬头不知是质问还是高兴,大声说着,“他怎么敢来?你说他怎么敢!”“司徒风毕竟带领司徒军多年,不可以常人的思维揣度,”周歆看着轩辕哀手舞足蹈的样子,暗中恨的牙痒痒的,但表面上依然平静的道,“或许他是想大胆冒险一试,或许纯粹只是一时脑袋发热,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好对策才是。”“对策?”轩辕哀不转了,停下脚步笑起来,“当然要想好对策,我可从来没有低估过我二叔。”仿佛已经看到了司徒风在自己身下痛苦辗转的样子,轩辕哀两眼熠熠生辉,“你去把暗探叫进来,我要仔细询问。”周歆退出去之前忽然说,“沈醉和白狼也在大营里,不先好好对付他们的话,司徒风来了只怕我们会有大麻烦。”轩辕哀闻言沉吟半晌,“你有什么主意?”周歆笑了笑,“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的吗?”轩辕哀皱眉,“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现在川东还有轩辕朝的残军在活动,漠北刚刚平定下来,正是用人之际,我不想在此时自毁长城。“可用之人才能用,你觉得这两个人会听命于你吗?”周歆不动声色的反驳。轩辕哀听他鄙薄的语气,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那两个莽夫入不了你周公子的眼。再忍耐一下,西燕人现在忙于接手川西,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南下,到时我们还要用到这两个莽夫。你可能不知道,司徒雁当年还曾训练过一支水军,就是由白狼牵头的。”司徒军里还有水军?周歆大吃一惊,看来轩辕哀还不知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像水军之事,周歆就是第一次听说。眼看挑拨之计不成,周歆只能放弃这个念头,“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全,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提防。”当晚。睡觉极其警醒的白狼就发觉到营里的动静,轩辕哀趁着夜色又在调兵遣将,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来到大营以后,白狼就意识到。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轩辕哀用兵就跟他的为人一样,好行诡道,明明可以白天做的布防更替,他也喜欢放到晚上做,好像这样隐蔽性就能更强似地。不过。今晚的动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停息,白狼心中一动,这不太像是更换布防,居然有马蹄离开大营地声音。白狼翻身而起,悄悄走出营帐,决定去一探究竟。谁知不探还好,一探之下,白狼不由得大呼不妙,轩辕哀抽调了几乎整个戍卫营的人。在附近展开了滴水不漏的搜查。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查些什么,但他知道司徒风此时就在附近!“白狼!”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在背后,不用回头白狼也知道这是沈醉。“可恶。”白狼沉声道,“你看见没有。他们是挨家搜的。”沈醉不明白。“轩辕哀发什么神经,你知道他们在搜什么?”“不知道。”白狼深吸一口气,“但是我知道主人就在山后那户农家。”“什么?”沈醉跳起来,“司徒已经来了?我怎么不知道。”“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觉得还没到时间跟你说,”白狼对他一招手,“来不及通知影子了,我们自己跟过去。”沈醉啼笑皆非,司徒风地胆子也太大了点,但他又不好在此时发作,只能跟着白狼去看个究竟。这些戍卫营的人搜查的非常仔细,而且都是很安静的在进行,尽量不发出声音。白狼和沈醉选了一条捷径直接翻过山脊来到后山。眼前是一座简陋的农舍,白狼取出一根芦管,发出类似猫头鹰叫般的声音,声音三长两短,重复了好几遍,黑暗中出现了几条人影。白狼立刻对来者嘱咐道,“你们马上带着主人走,轩辕哀要来了。”几条人影面面相觑,他们才到这儿半天,轩辕哀居然就能找到他们!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此时,农舍里走出一个短打布鞋的农夫,沈醉定睛一看,不由得失笑,尽管戴着人皮面具,不过从那熟悉的身形上,他还是认出了司徒风。沈醉能认出来,白狼当然也能认出来。虽然知道司徒风已经来到后山,但是六星原之后,白狼还是第一次重新见到司徒风。一时间一阵心酸,白狼叫了一声,“主人。”司徒风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道,“白狼,总算又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最担心你地是什么?”白狼面无表情,但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司徒风含笑一指沈醉,“你从水里把这么重的家伙捞了起来,我怕你一个不慎会受内伤。”司徒风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白狼愈发觉得自己有点抬不起头来,“是,主人,确实比猪还重,不过我能应付。”沈醉气得鼻子都歪了,敢情司徒风和白狼重逢就是为了取笑他的,若非知道轩辕哀地部下已经接近这里,他就要暴跳如雷了。“我才到这里为何轩辕哀就会找来?”众人一边撤离农舍,司徒风一边嘀咕。“还有谁知道你来此的消息?”沈醉抱怨道,“连我都瞒着。”司徒风觉得有些好笑,沈醉有时真像是孩子一样,“其实知道地人,除了我身边地影子之外,就只有白狼和祈承晚。”难道是祈承晚泄密?司徒风悚然一惊,没道理啊,祈承晚若想置自己于死地,只要在川西的时候无意透露一下自己地行踪给西燕人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大周折把他诓来大营?目前的形势之复杂已经超乎了司徒风的想象,司徒风隐约意识到,轩辕哀前来搜查之事可能与祈承晚联络的那个奸细有关,看来那人有可能并不像轩辕诚说的那么忠心,司徒风心里一沉,他留在皇都帮轩辕诚的忙,不就因为轩辕诚答应了要帮自己重振旗鼓、剔除轩辕哀的吗?轩辕哀身边的细作是他们布局中一个重要的棋子,可现在这棋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听命于人,如此情形下,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司徒风径自这么想着,却没有发现沈醉把白狼拉到了一边。“你也看到司徒了,他现在很好,你还是收回那天的话。”沈醉劝白狼道。“不。”白狼面无表情,“见到主人只有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沈醉愕然,“你!”“大将军如果清醒过来,也会赞成我的做法。”白狼抬头望着司徒风的背影,心里一阵绞痛。沈醉拂袖而去,差点脱口而出,你既然觉得自己完全正确,到时候何不自己动手,还要来为难我?但他当然明白,叫白狼亲自动手只怕是不可能的。或许在白狼眼里,自己比较绝情?沈醉郁闷万分,加快步伐离开白狼,司徒风回头对他眨眼,“你相公已经安排在川西一个安全的小镇上了。”我相公?沈醉一愣,而后差点喷血,司徒风说的是习清,黑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正当众人以为已经绕过了戍卫营的封锁,将要离开后山时,身边忽然响起了穿空的箭声,司徒风变色道,“不好!有人追来了,”转身对白狼道,“你和沈醉先回大营,不要让轩辕哀发现你们的行踪。”“主人!”“没关系,我和影子能应付这些小喽罗。”白狼犹豫了一下,才和沈醉一起离开山脚,绕道回大营。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听着营帐外的声响,戍卫营回来了,一队队人马相继驻回自己的营地。看了半天没有发现抓人回来的迹象,沈醉和白狼这才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已经回到自己帐中的周歆恶狠狠的踢翻了面前的椅子,“司徒风没抓到,沈醉和白狼又不肯先除为快,轩辕哀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诡秘的身影来到周歆帐中,“这是祈将军带来的口信。”周歆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句话:为何还不动手?把纸条拍碎之后,周歆再次拿出袖子里的毒针,抚摸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