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习清早早的起床去附近的山上采药,沈醉一声不吭的跟在习清身后,看习清采什么他也跟着采什么,但有些药材形状十分相近,并且混在一起生长,沈醉依样画葫芦,有时还是会搞错。习清是铁了心不理他,可架不住他把错误的草药往自己筐里扔,只好一棵一棵又扔出来,时间一长习清就知道再不理沈醉是不行的了,于是只好开口,“这种药草跟另一种有毒的混在一起生长,我是一嗅就知的,不会搞错。你嗅不出它们的差别,就要仔细看两者的区别。真正的药草根茎枝叶都更细嫩些,色泽也鲜亮些。长得跟它相似的毒草要粗壮一圈,叶片上有毛绒覆盖。摸一下就明白了。”“哦。”沈醉乖乖的听着,而后咧嘴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这样我就不会搞错了。”“唉。”习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转头又忙碌起来。沈醉倒是很识趣,也没有过分张扬自己的存在,一堵墙似的男人跟在单薄的习清身后,动作倒像是猫,尽量不弄出什么声响。可他那么大一人,即使不弄出任何声响,想要忽略也难,更兼那乱蓬蓬的头发,和黑的发亮的眼珠子,习清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唯有哭笑不得而已。采了一早上的药,回去还要分类、摘采、磨药,最后才一格一格的放进药柜里。这些活平素都是习清一个人在做,两个小伙计年纪太小,还不堪重用。习清想起了自己以前的药童止茗,止茗跟随习清多年,对于一些基本药理倒也通晓,只不知止茗如今在江南的小茶园过的可好,是否已成家立业了呢?如果止茗再看到沈醉的话。。wap,16K.Cn。还会骂他野人吗?想到这些,习清不由得微笑起来。他这里微笑不要紧,沈醉那厢却嘿嘿的笑出声了。习清忍不住,“你笑什么?”“还是有我帮着你一起干活比较省事儿吧,”沈醉颇为得意的说,“你自是不和我说话,但心里高兴,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笑起来。”习清哑然。“我笑也不是为了这个。”“那你为什么?”沈醉恬着脸道,“这儿也就我在了。你不对我笑,难道还对空气笑。”“……”习清发现沈醉那野人的脾气是半点儿没变。没多久,两个小伙计来了,习清便开始嘱咐两人打点药堂内的其他事宜,转头只见沈醉从角落里拎起一根扁担和两个水桶,挑水去了。“当个粗役倒是绰绰有余。”习清不禁暗自嘀咕。“师父你说什么?”调皮的小药童对习清眨眼睛。“没什么。”习清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上微微一红。沈醉在与善堂的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这次他耐心出奇的好,不跟习清闹,也不跟习清吵,整天只是在与善堂乖乖做事,附近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习清雇了个干粗活的长工,不过那长工倒是相貌堂堂地。衣着看着也不寒酸,不知为何会潦倒至此呢。没多久好奇的人就来打听沈醉到底是干什么地,习清只得敷衍说沈醉是自己的表弟,沈醉见每天都有好几个人特意过来问,习清被问的没脾气。1^6^K^小^说^网不停解释说沈醉是自己的表弟,他就在一边乐。他乐不要紧,只是沈醉惯常的表情,即使笑也是很有点森然的,薄薄地嘴唇一咧,白森森的牙齿一露。加上他那刀锋般锐利的眉角眼神。活活把好多人给吓出了与善堂。习清少不得跟他说让他收敛点儿,沈醉就更得意。说习清啊习清,我人在这儿了,你总不能当我不存在,装聋作哑是行不通的。看,你还是得常和我说话。沈醉老这么说,最后习清也就无力了,深感沈醉这人,靠他太近不行,离他太远不行,连漠视他都不行。他要赖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用赶都赶不走的。斯文人终是吃老实亏,沈醉来了没到几天,与善堂里里外外就都被他把持了,俨然一家之长。习清不惯与人争夺,只能随他去了。结果沈醉这一住就住了近一个月,每每早上醒来习清就在想,今天不知道沈醉会留下还是会走,而每天沈醉都留下来了。山中日月不知愁,彝蒙府不算山中,但由于十分偏僻,恍然间令习清有回到了茶园的感觉,与世隔绝、周围都是陌生人,过着清贫而又知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生活。沈醉也像当年那样,仍然是一脸的懵懂,大大咧咧的,只是习清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不可能真的回到以往的日子,在沈醉心里还有很多心结,很多未完地事情,沈醉的路,离尘埃落定还很远。终于,有一天习清忍不住对沈醉说,“海阔天空才是你的志向,你走吧。”沈醉愣了半天没说话,想了想,忽然拉起习清的手,习清不受控制的跟着他往前奔,一路从与善堂奔到附近的小丘山顶。“沈醉,你要拉我去哪直到山顶沈醉才停下来,沈醉把习清往自己面前一推,指了指远处环绕彝蒙府地丝带般地河流,又指了指一望无际的碧蓝地天空,“海阔天空,难道这里不是?”习清心里震动了一下,“沈醉!”“在皇城时,我以为----”沈醉欲言又止,“以为会失去你----”“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习清茫然的看看沈醉。“就是你----,你被轩辕诚挟持那时候----”“原来这样,”习清笑了笑,“不过我想,轩辕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当时你也会回来救我不是吗?”“我----”沈醉脸色微微变了变,“对,我会回来救你。”咽了口口水,沈醉继续道,“但我当时有一瞬,真的以为----,不过,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沈醉语焉不详的一笔带过,又一把握起习清的手,“习清,我知道你现在信不过我----”习清有点纳闷,他并没有信不过沈醉的意思,实际上,自从两人开诚布公之后,他虽则心里有疙瘩,但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全心信任着沈醉的。“是,我不能保证这里的海阔天空就能让我永远沉静下去,”沈醉毫不掩饰的说,“你知道我的脾气,有时我也觉得自己不是谋一世的人。”习清笑了出来,“有时你连谋一时都谋不好。”“这----”沈醉哑然,“这也太埋汰我了习清。”“好,不埋汰你,我听你说便是。”习清已经知道沈醉想说什么了,于是笑意忍不住涌上眉梢。“我就是想跟你说,现在川东的事怎么样,我不想管。川西的事怎么样,我也不想管。江南的事如何,我更不想管。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习清何尝不明白沈醉的意思,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看尽了什么叫世事无常,若今日能相聚,何不今日尽情相聚呢?沈醉不是谋一世的人,不是他不想谋,实在是谋不来这千变万化的命运,他是谋不来,习清是无心去谋一切随缘,这样的两个人,磕磕碰碰的,最终竟会在这边陲小镇里,谈起海阔天空来了。习清长叹一声,最终让步的人,还是自己啊。谁能让晴空常碧,谁能令江水常蓝,“所以师父觉得,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未必要复明的。”“啊?”习清突兀的冒出来的话,让沈醉不知所措。“没什么,沈醉你看,”习清指着高高的晴空,“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