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叶凝声屏气地看着轿子,然而,即便笑声停止了,那围帘之后的人却没有就此下轿。那十二名绝色的少女,好似是美丽而眼神空洞的瓷娃娃,肃立的轿子的周围,一动不动。空气之中,忽然有种诡异的气氛。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全都面色敬畏,显然都有些畏惧轿中之人。只是,令阮叶不解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敬畏的表情。有不少少女,时不时脉脉地将眼神投向轿子的方向,羞涩小心地瞥一眼却又飞快地撤回视线。她们眼神之中的东西,和原本看着乔不遗的是一样,甚至,更加炽热,却又好似喝下了迷魂汤,迷恋地看着轿中的身影。可是,阮叶看着那轿中布幔飘举后的身影,心里却没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气。乔不遗秀雅的眉微微皱起:“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便不打搅了。”说完,他将那枚银子放在馒头摊前,拉起阮叶打算离去。顿时,白影一闪,其中一名少女已然跃到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阮叶回头,毫不畏惧地看着轿中的身影:“你到底想做什么?凭什么拦住我们的路不让我们走?”轿中传来轻轻地一笑,笑容轻促,却好似一抹散开的薰香,晕染飘远,叫人不由一阵恍惚。“我路过此处,见到姑娘你天真烂漫,活泼真性情,又见到你兄长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有心结交二位,这才停下了轿子。”清雅的男声字字清晰地从围帘之后传了出来,仿佛还带着淡淡麝香的香气,淡而不腻。阮叶的脸不由有些烫。但凡女孩子,走在街上,若是受到赞美,总会有些腼腆的,何况从来没有出过荷谷,更没有与其他男子接触过的阮叶。但是,阮叶不是吃这套的主儿,她只是顿了片刻,却又立刻反唇相讥:“你要和我们结交朋友,起码也要以真面目示人吧,这样躲躲藏藏,叫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诚意?”她的话倒也很把自己和乔不遗放在了一个高的起点。这轿中之人一看便有些来头,人家说有心结交,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那还劳烦二位移驾几步,来轿前一叙。”稍顿片刻,轿中的男子淡淡地道。阮叶才不买账:“是你要结识我们,又不是我们想认识你。真有这份诚意你就从轿子上下来。”她认定了轿中这个男子一定长得很“特别”,不然怎么会窝在轿子中到现在都不现身?虽然她对他很好奇,但是,好奇和理智相比,显然后者更重要。在荷谷,乔不遗无数次以他的行为向阮叶证实了一个真理——人的样貌和气质与他的行为水准是完全没有关联的。她打赌那个男子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所以,既然他不下轿子,那一会儿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和乔不遗抬脚走人。不知何处吹来了一阵风,极轻,只有地面的泥沙被吹得翻滚,却在此时十分寂静的街面上,那沙石与路面摩擦的沙沙声,显得太过响了些。轻声说了一句:“倒是我失礼了。”那男子飘然出轿。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出了轿子!阮叶的眼睛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不由睁得大大的。这轿中的男子,真的长得很“特别”——特别的英俊,特别的漂亮,特别的文雅,特别的美丽……总之,任何赞美外表的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会突兀不妥,只会不够准确。他和乔不遗一样,是只能用好看来描述的男子。这男子身着一身白衣,很素雅的白,只有袖边和衣摆隐隐可见的淡月色花纹,透着雅致,也些微地说明着,这个男子的不凡。微束的长发,覆在雪白的衣服上,黑白分明,他朝着站在轿子对面不远处的阮叶淡淡地一笑,眼神却有着刀尖的锐利。而后,他轻轻走到阮叶面前,微微颔首,似乎和很熟的朋友打着招呼,一头长发却就此垂了下来,蜿蜒成漆黑的河流。阮叶发现,自己有点走不动路了。阮叶一直觉得,天下之间长得好看的男子一如乔不遗,是老天爷失手造出来的。偶尔的失误可以原谅,阮叶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乔不遗这家伙在自己的生活里压迫自己,毕竟人家好歹顶着极品的皮囊,有点特权也不为过。出了谷的这小半天,见识了谷外一般人的长相,阮叶就更加坚信这个观点了。本来嘛,老天爷毕竟是老天爷,哪能老是失手,那也太没面子了。所以,自从他造出了表里不一的乔不遗之后,阮叶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这样一个和乔不遗的长相不相伯仲的人。这这这,这也太不公平了。如果说,在乔不遗面前,她是张牙舞爪,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么,这一刻,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衣神秘男子面前,阮叶忽然觉得自己那样黯淡,仿佛周身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她恍惚竟有了些自惭形秽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阮叶迅速恢复元气:“你想和我们认识?”她很直接地问。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看向旁边的乔不遗,乔不遗淡然一笑,看不出他的情绪。白衣男子眼光微闪,若无其事地又看回阮叶,道:“是的。”趁着这个空档,阮叶却在心里将白衣男子和乔不遗做了个比较,得出的结论,她还是比较喜欢乔不遗。虽然同样长相好看,可是乔不遗的笑容是温暖的,不像眼前的男子,即便在笑,眼神却也是疏离的,冷漠的,俗称皮笑肉不笑。除了觉得,也许把这个男子带回荷谷,和乔不遗一左一右并排放在她房门前会比较赏心悦目,阮叶基本上对这个男子没什么其他感觉了:“我们现在已经看见你的样子了,你也可以记住我们的样子,好了,我们认识了,后会有期!”看着很爽快地宣布他们已经认识了的阮叶,白衣男子居然没有提出异议。“好,我会记住你的。那我们后会有期,在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白衣男子乘着他浪费美色的白色小轿走了。只有阮叶愣愣地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么痛快地就走了?只是,为什么他说的,不是“我会记住你们的”,而是“我会记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