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不遗从来不觉得他会和朝公子当朋友,其实,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也不是朋友,只不过,他们现在有点同病相怜。他们的妹妹一起“私奔”了。乔不遗还记得自己推开阮叶的房门,看着空空的房间,和阮叶那张一看就是匆忙写下的纸条,那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有些生气,叶子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这般天真,在谷里时还好,出了谷还这样就危险了。秀美的剑眉微微蹙起,他将手中的纸条握得紧了些。他回头时看到朝公子也已经走进了房间。他身上永远都是那一身白色的华服,在这仅燃着一只蜡烛的房间里,忽然表情就飘忽了起来,叫人有些看不清。乔不遗素来不喜这男子身上幽深的气息,虽然只认识了几天,他第一次见到他脑中就清醒地知道,和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有交集最好。这个男子,行事诡异,喜怒似不行于色,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压迫气息。也许,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控制得很好,他在紫罗和阮叶面前就会收起自己这样的气势。但是,这只是对着那两个武功可以,但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她们的武功和内心,自然不能和朝公子比,也不能乔不遗比。乔不遗的武功在江湖上是怎么样的,他自己没底,他的心思是否缜密到可以在这江湖上立足,他也不清楚,很自然地,他会从朝公子身上来找一种标准。这个标准找到没找到,乔不遗自己也说不清,但是,他能看清朝公子的气势,这种气势,虽然朝公子学会了隐藏,就像乔不遗会隐藏自己身上的锐气一样。但是,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在彼此面前,这种气息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她们走了。”朝公子忽然开口道。他的话不是疑问,而是对事实最直观的陈述,简单而直接。乔不遗道:“是的。”朝公子忽然笑了,虽然有些冷清,却给脸型凭添了份柔和:“看来,我们得去把她们追回来。”乔不遗点了点头:“的确,她们去江南,我们一路追过去。”朝公子似乎有些疲倦,他笑了笑:“我还真是有个可爱的妹妹。”乔不遗道:“我也是。”朝公子忽然问道:“我听紫罗说,阮叶姑娘告诉她,你们出谷是要找寻失散多年的亲人?”乔不遗回答:“是的。”“那么,既然要去江南,我劝你不妨去找一个人。”朝公子建议道。“谁?”乔不遗问。朝公子笑了笑:“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不算是我的朋友,他是公门中人。不过,他找人也很在行。他叫赵石。”乔不遗没什么反应地道:“多谢。”朝公子淡淡地道:“不用。”当时,乔不遗不知道,这个赵石,究竟是怎样的人。赵石,其实只是个捕头。一个长得很普通的捕头。但是,他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捕头。他有个绰号,叫“恶罗刹”。对于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他就好似手执催命铁索的罗刹,从地狱之中而来,步履稳健,形容可怕,要将这些行恶之人,全部拖进地狱的地下层。他那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在那些被别人谈之色变的恶人眼中,却狰狞如鬼。真正的催魂恶鬼。而且,赵石和其他捕头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管很多江湖事。在朝廷和江湖之间,总存在着一纸看不见的协议。双方在对方没有触及一个底线的范围内的一切活动都是互不干预的。江湖中出现了大恶之徒,江湖会有自己的处理方法,朝廷一向不会涉足其中。百年以来,一向如此。但是,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被一个人打破了。这个人,就是赵石。当初,二十出头的赵石用着另一个名字,打入当时控制着江湖所有黑帮金钱交易的铁虎帮。铁虎帮的帮主铁啸山,心计过人,且生性多疑。不管是想铲除他的正道中人还是欲取而代之的黑道野心之子,只要他们派去想卧底于他身边的人,全部被他识破。而最令人恐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些人之后全部都不见了。不见的意思就是,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出现。谁都知道,要想让一个人死,很容易,要想让一群人死,虽然费事些,也不算难。难的是让一群人就这么消失,不知生死,杳无踪迹。可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却有聪明奸猾的人,还是栽在了赵石手里。他不是没有查过赵石的来历,他手下有着可以称得上江湖上最出色的属下,专门查探。他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几乎是一进江湖就加入了铁虎帮。到了后来,对赵石大加赞赏的钱啸山甚至把他看作自己的智囊,心腹中的心腹。因为赵石的暗中运作,加上钱啸山对他的过于信任,不到两年,铁虎帮就几乎瓦解,内部分崩,外敌陡增,最终整个黑道的金钱交易网络几乎瘫痪。而直到赵石的剑刺入钱啸山的心脏,说出自己的职业时,后者还是不能相信,这个相貌普通、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居然是捕头。当赵石的剑刺过来,而重伤的钱啸山无法可躲时,一瞬间,他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他猜测过,这个年轻人可能是被人买通的杀手,可能是道貌岸然的侠士,可能是昔日结缘的仇人之子,可能是很多种身份。偏偏,他就是没有猜到,他居然是捕头。“我为什么不能是捕头呢?”将剑拔出来的赵石,对着钱啸山死不瞑目的尸体,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道。之后,恶罗刹赵石,名声大噪。这一次的武林大会,赵石也会出现。因为,七八恶的事情,他管。以上这些事情,乔不遗都是在见到赵石以后,直接或者是间接地知道的。只不过,并不是他去找的赵石。而是,在他去找赵石之前,赵石就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