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叶很想安慰安慰紫罗,但是说句实话,她也没有想到朝公子居然这么小气,真的把那几棵树看得比妹妹还要重要。可是,她又不是他妹妹,他凭什么把她也给关了起来!看着缩在角落边上闷声不吭的紫罗,阮叶叹了口气,轻轻在她身边坐下:“对不起,我真的害惨你了。”紫罗抬起头笑了笑:“无所谓啦,反正两个人关在一起总比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阮叶摸摸鼻子,忽然领悟地道:“怪不得你情绪一直这么稳定呢,原来是在心里把我当垫背的啦。”紫罗嘿嘿坏笑:“当然,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原谅你害我被禁足的程度升级了?”阮叶吐了吐舌头:“算你精明,我都后悔死我来看你了,也不知道你哥哥打算拿我们怎么办。”她看了看四下的环境。这里应该是落夕榭的地下水牢,闻着这里潮湿的气息,可真叫人不舒服。紫罗无所谓地耸耸肩:“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反正我哥哥本来似乎很生气,但是见到你之后也不过就是把我们关进来而已。”她后面的半句话有些近似于不确定的嘟囔,阮叶没有听清楚。“你在嘀咕什么?”她问紫罗。紫罗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我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既然紫罗这么说,阮叶也就不担心什么了:“嗯,再说了,要是见不到我回去,乔不遗会来这里找我的。”紫罗问道:“乔大哥知道你来落夕榭?”阮叶点点头:“是的。我来之前和他说了一声,希望他今天和你哥哥还有那个赵石见面很愉快,这样一会儿他要是来找我,你哥哥也不会刁难他。”紫罗倒是想得更加乐观:“说不定乔大哥帮我说上几句话,我也就逃出生天了。”阮叶撇撇嘴:“你倒是想得美,乔不遗干嘛要帮你说话。”紫罗回答道:“乔大哥心地善良,不像某人,还说来看我来陪我,一下就把我陪进了水牢。”阮叶倒笑了起来:“紫罗,你肚量真小!”紫罗扮了个鬼脸:“我又不是胖子,要那么大的肚量做什么?”两个少女因为这么一句话,竟然都给说得乐了起来,笑作一团,在不算干燥的稻草上犹如两个小动物一般扑在一起。于是,这本该愁云惨淡的“牢狱”生活忽然就生动起来。“公子。”十二雪中的大婢女妙雪端着茶走到了离朝公子身后还有十步远的地方,恭敬地道。后者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地举起右手,手指上碧绿的玉扳指闪着清幽的光芒,亦如它的主人一般,有着冷冽的气息向四周散发开来,叫人不敢轻易亲近。妙雪立刻闭上了嘴巴。她是十二雪之中跟随朝公子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最明白朝公子一举一动是什么含义的一个。就像此时,仅仅一个手势,她就知道,朝公子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她看着他背影的眼神之中,有隐忍的迷恋。当初,就是这迷恋让她即便以付出了自己听力为代价来换取留在朝公子身边的机会,她也在所不惜。她的迷恋是隐忍的,因为她是十二雪里最聪明的一个。要想在朝公子身边待得长久,美貌不是第一位,听话也不是第一位,聪明才是第一位。这聪明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是能言善辩,而是要能察言观色。妙雪的聪明就在于,她不会笨到将自己对朝公子的迷恋那么明确地写在脸上——虽然这件事情,落夕榭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话说回来,这落夕榭的十二雪,又有哪一个不是迷恋着朝公子迷恋到简直万劫不复?妙雪自认已经足够了解朝公子了,她甚至敢说,她比朝公子的妹妹紫罗小姐还要了解她哥哥。所以,她才能在别人都看不穿朝公子的情绪的时候,做到心中有数。例如,当有女子向朝公子表示出心中的爱慕和迷恋时,不管朝公子是面无表情,还是笑容恣意,妙雪在他眼中,那一团总是迷惑着众人的迷雾之后,看到的,总是厌恶,深深的厌恶。所以,妙雪才能如此地靠近朝公子,近到她以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他时,一个例外出现了。打破了朝公子厌恶的是一个叫莫峰雪的女子。妙雪到现在都记得自己见到朝公子看向那个女子时心里的恐惧。朝公子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满身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人都好似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中。妙雪觉得,那个属于她,属于落夕榭,属于十二雪,属于世人的朝公子正在消失。那个优秀的男子正在变成莫峰雪一个人的了。而这一切的变化,却不是妙雪可以改变得了的,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幸好,最后,那个叫莫峰雪的女子离开了,消失了,她的朝公子又回来了。但是,就当妙雪以为这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之后,不久之前,在荷谷外的小镇,朝公子却主动上前去结识乔不遗和他的妹妹阮叶。尤其是朝公子不经意间落在阮叶脸上的眼神,直叫妙雪胆战心惊。而此刻,朝公子虽然背对着她,但是,妙雪依旧知道,他在看着一面镜子,这面镜子的角度很巧妙,它与几面镶嵌在墙壁地面上的镜子组成一个连环,将水牢里的情况一点不差地放在看镜子的人面前。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声音,不过,在这落夕榭,没有声音不算什么。朝公子从她们说话的口型就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妙雪心里涌起一些她不该有的好奇,朝公子到底想看什么?当然,这些话她不能问出口,她连多向朝公子移近一步也不敢,她就这样恭敬地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闻着那茶茗的香气慢慢变淡,直至完全闻不到什么味道。终于,朝公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踱着步子走开了。妙雪不自觉地向镜子的方向瞟了一眼,那镜子已经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