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叶按约定时间来到了芬芳楼的后门处,这次是没办法逼自己哭出来了,毕竟她原本就不爱哭,上次那是痛得掉眼泪,这次她才不要再掐自己一次。所以,只好干巴巴地做出一脸悲苦的表情。蓝况准时开了门,见到阮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不由有些歉然地道:“阮姑娘你等了很久了吗?”阮叶摇了摇头,虽然说她的确是不耐烦了,但是现在离成功这么近,她可以忍耐这么一下下。“是小女子来早了。”真是累人,明明一个“我”字就可以解决的自我称呼,偏偏要用“小女子”三个字来形容,真是太浪费口水浪费精力了,简而言之,这种“贤良淑德”偶尔装一装就好,否则完全就是浪费生命。蓝况好看的脸庞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看了绝对是我见犹怜那种级别的,真是受不了,他是怎么顶着这么一张脸蛋出去晃荡而平安无事的。估计那些采花贼要是见了他之后,一定就整天陷入痛苦的抉择之中了。要是继续操旧业的话,放眼望去,没见过比他美的姑娘,要么就是把他给“采”了去,从此将自己的“喜好”定义望断袖上发展。蓝况可不知道,阮叶此时竟然发挥她无限发散的联想力,将他和采花贼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到了一起,要是他知道的话,估计会气得想吐血的。他看了看四周脏乱的环境,对阮叶道:“姑娘还是先进来再说吧。”阮叶点点头:“嗯。”蓝况背过身去关门的时候,阮叶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里想着的却是乔不遗对自己说过的只言片语。这个蓝况,到底哪里不简单了?阮叶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蓝况转过身,看着阮叶又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腼腆地一笑:“姑娘你在看什么?在下哪里不妥吗?”阮叶摇了摇头,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小女子只是太感谢公子了。”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就这么一直看着你,用眼神来传递我心里的谢意——这怎么听都没什么逻辑性可言。蓝况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的意思,总之,他开口说道:“阮姑娘,我已经找到可以帮你的法子了。”阮叶不由面露喜色,这次的表情可不是装的,她就差没脱口而出:“好啊好啊,快点给我银子吧!”可是,接下来蓝况说的话,只差没让阮叶当场石化:“是这样的,我和徐妈妈沟通好了,由我做保,你明日起来这里做工,我让徐妈妈先把工钱预支给你去还债,每月再给你些钱过活,你做满三年便可。”阮叶愣了有一刻钟那么久,等她完全消化好蓝况的话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跳起来揍他一顿。好你个蓝况,难怪你会那么好心,难怪你会这么热心,原来你是徐妈妈的爪牙,专门哄骗良家妇女和天真少女,把她们推入火坑!乔不遗说你这人不简单,看来你真是不简单!就在阮叶打算将心里打人的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蓝况似乎是从她那又红到绿又到黑的脸色察觉出什么,忙开口解释道:“阮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你来这里像那些风尘女子一样的做法来讨生活,徐妈妈只是要你做些下人的杂活,简而言之就跟丫鬟差不多,不是你想得那样的……”阮叶心里气得想哼哼,还叫我别误会,我这误会可大发了。我身上的钱就比五十两多出不知多少倍,谁稀罕来这芬芳楼苦哈哈地当三年丫鬟。真是的,你没钱就没钱,还要找出这么多理由来,害我以为自己又有新进账,连想要怎么去“济贫”都想好了。这边阮叶心里暗叹自己是空欢喜一场,那边蓝况也将她不知不觉露在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好似什么也没有注意地继续道:“阮姑娘,你可以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我也知道一个清白女子来这里,哪怕并没有做什么身后也是会有闲言闲语的,你若不愿,我们再想其他法子也好。”阮叶当然不愿意,她算看明白了,就算想其他法子,这蓝况也肯定是要她“自食其力”的,她暂时没有想要“劳几筋骨,饿己体肤”的自虐想法。阮叶这下连接着演戏的兴致都没有了,直接就说:“我还是自己另外想办法吧。”她这句话中,什么“小女子”“公子”的话,全都省了。蓝况察觉出她语气的变化,眼中开始泛出丝丝笑意。阮叶却因正在心里哀叹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没有察觉。他语气淡然却抛下了一句很有**力的话:“阮姑娘这话也对,在这芬芳楼的这份活儿也太累了些,虽然只是端茶送水,却须得每个地方都要走到,一天下来,也是腰酸背痛的,不适合你做。我再替你想想别的办法。”阮叶的脑海里,在听到“须得每个地方都要走到”这句话时,忽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我回去想一想吧,可以明日再来给你答复吗?”阮叶问道。蓝况点了点头:“不碍事的,我也再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更适合你做的事情。”“嗯。”阮叶点了点头。约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后,阮叶又从芬芳楼离开了。蓝况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秀眉微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走过长长的回廊还有花园,来到芬芳楼内最东边一处曲径通幽的房间。房内燃着奇异的香气,好似有凝神养性的功效,但是却不是一般的香料所具有的香味。房中有很多镜子,很多很多的镜子,几乎跟一面面墙壁一般,将不大的一间房变得忽然幽深起来,加上房间主人叫人悬在四处的白色布幔,随风飘舞,整个房间看起来好似一处迷阵。却因为那些白色的布幔,竟忽的便有了些死寂。“我已经把那些话和阮叶说了。”蓝况置身于这房间之中,声音显得单薄而空旷。他面色有些迟疑地道:“这样,好吗?”房间久久没有人回答他。他叹了口气踱步向更里面走去,很快身影便在镜子的折射和飘举的布幔之中,失去了踪影。只有他的声音还在继续:“看着她,我又想起……”“想起什么?”一个清越的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话语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没什么。”这是蓝况似乎夹杂着叹息的声音。一会儿,一个身着一身湖蓝色霓裳百褶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面容冷若冰霜,却美得出尘,她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纤手懒散地绕住垂下的发丝,明明笑得蛊惑人心,却又好似孩童一般无邪。这个女子,是蓝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