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西山的路上,马车平稳迅疾,窗户的帷幕被留樱撩起,吹进来一阵一阵凉风。殿下看到留樱抱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呵着气,发丝一缕一缕地飘扬。“既然怕冷,干嘛还不把帷幕遮下来,真是闲着活受罪!”殿下揽过留樱的肩膀,“过来!”细心地替她把发丝抿好。“冷归冷!吹着凉凉的风,才有春日冶游的意味嘛!”留樱有一点嬉皮笑脸,脚碰到画卷,献宝似的笑吟吟着拿出来,“殿``````虽然臣准备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嘴里这样谦虚地说着,脸上掩饰不了洋洋得意。殿下装模作样地推辞,他虽然好东西见识过不少,但是这——是很不同的呀,因为这是阿素送的,这样今年的生辰仿佛就是特别与幸福的。“阿素太客气了!咦!是一副山水!”殿下的头埋在画卷间,专注的神情,可是为什么,反应在自己的意料之外,难道看不出来是王右军大人的亲手笔迹,真是把名画挂在柴房,黄金拿来压米缸,亏自己还眼巴巴地求哥哥要了来。她抬起头,突然看到殿下静静的,隐隐的沉思,突然仿佛有一点哀怨了。呆呆愣在那里,殿下是从来不会这样的,他不是应该总是温厚地笑着的吗?难道是我送错了东西?手发着抖:“殿`````殿`````臣`````臣送错了,送错了!”殿下抬起头专心地看她。 微笑着:“阿素,我没仿佛没有跟你说过吧!其实我跟谁都没有说过!宝嘉殿里也有几幅右军大人的山水。 小地时候,我在画上看到,那样山清水秀,二月梨花三月桃的景象,真漂亮。 牧童行走在乡间,长笛吹遍江南绿。 是多么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看见留樱皱着眉头倾听:“不要一副愁思一片的样子,我又不是说着什么苦痛的往事。 ”“我总是很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跟父皇说,我长大后也要住到画那样地地方去。 我说皇宫里只有耀眼的亭台楼阁,站住高处,也只能够看见朱红地瓦片。 虽然也很华丽,但是太单调了。 父皇很生气,重重地打了我!”“明明那个时候殿下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再说不是事实吗?然后——”“然后。 我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父皇也许不是怪我,只是不想我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吧!”“然后呢——”“傻孩子!就没有然后了,我当然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右军大人的山水还是依旧在宫殿的高墙上。 ”那个殿下刚才的懊恼,是因为他也是曾有过,看一看京都外面地天空的梦想吗?可是这是不可能,所以他忘怀了,所以殿下也只能够始终微笑着努力着。 这是他作为皇储。 延续这个国家最高的家族的使命,守护着黎明苍生的宿命。她没有看着殿下,殿下看着她。只是一个多月,仿佛自己的心情,突然产生微妙的变化,如果没有认识阿素。 自己也该不会再有这一些`````但是不认识他以前的日子是怎么样地,模模糊糊着,好像就要忘记了。站在山脚,抬起头,阳光有一点点开始刺眼,两个人都把手搁在额头上。“不能够看到山顶。 樱花是栽种在半山吗?”“殿下,该不会第一次来吧?”“如果是的话,就打算嘲笑我吗?”台阶有一点滑,殿下伸出手护着,“好了。 你嘲笑我吧!不要摔倒吧?今年总是雨纷纷的。 台阶都似乎要长青苔来。 ”“其实殿下以后常常来。 也是一样。 晚樱直开到春末,秋天来赏殷红的枫叶。 山上有一个湖,即使零落的残荷也是风景。 ”走得气喘吁吁的,带在手上地点心明明都已经挪到殿下的手中。殿下很疑惑:“阿素,你怎么就这么娇生惯养,简直跟人家家里的千金一样。 ”无名火,斜着眼不满:“哦!这么说,殿下还真是常常见到千金大小姐们了!”冷笑,“美色醉人,难怪西山的景色都不稀罕着来观赏了?”映入眼帘的繁花,盛放着就要零落,连绵一大片,落在地上,如同初雪。留樱感叹:“总是赶上了,明天就凋零落光了,又只有等待着下一季了。 ”“盛极转衰,总是好景不长久,幸福的时光也总是一样吧!”殿下的目光追逐着前面的留樱,她手舞足蹈着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有多少时间能够看到他的笑脸呢?可是自己真地能够做到不再见他吗?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切断自己不切实际地幻想,不管是什么样的不切实际地幻想。“殿下,往这一边走呀!湖在这里呢!”跳着脚,停下来等,大声嚷嚷:“走得慢嘞——”殿下呀,这是观光,边边角角都看得那么仔细,可不要像温书一样一字一句地磨过去的。走出一脸的汗水,kao着树等着殿下追上,用手扇着风,侧头四处瞄——心脏“嘎啦”一声崩溃,从树丛间冒出来的,站在自己后面的总不会是自己的影子。素家的花花公子,也在同时抬起头来,看见留樱,虽然惊愕,表情非常无奈无辜,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着无所谓地挥着纸扇。皱皱眉角,颦着鼻子:“湖边风口,风太大吧,阿宝?樱花落个不停!”真是恼恨,尽然还这么镇定自若,殿下越来越逼近,中间只隔着一丛灌木林了。哥——别怪我大义灭亲!微小的牺牲是为了保全更大的胜利——素留樱的微笑甜得令人发腻,危险逼近的本能,花花公子迅速反应过来——但是素妹堪比大内侍卫的速度,坚决地把双手搭在花花公子的胸膛,用力一推——“咕隆”一声大响,殿下担忧地奔上,疑惑的目光:“阿素——”“听见声响了哦!”镇定着装无辜,一脸不在乎,“不是我!谁扔了一块石头吧?还是有一只笨笨的母鸡,不小心落水了!”殿下被悚到了:“笨笨的母鸡?”“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诸如此类的东西。 ”非常殷勤,完全变身随和的孩子,紧紧地抓住殿下的衣袖,步步紧逼,“累到了吧,去那一边休息一下,买点茶水喝吧!”“不是说口渴喝水吗?”“殿下,臣有点事情——”断断续续,吞吞吐吐。非常关注,殷切的:“难道哪里不舒服?”摇头:“不是,不是,是小事!殿下在这里等着。 臣早晨喝水了。 ”说得非常隐晦,就撒腿开跑。关键词是“早晨喝水了”吧,殿下恍然大悟。这个借口!居然很俗很陈旧,果然很邪很无礼。渡口边,素花花公子,皱眉咧嘴的叹着气,衣裳湿漉漉的,头发上还缠着树叶草屑。 脚踩过去的地上,也都是水迹。鞋子掉了一只,走得一瘸一拐的,因为觉得太丢脸,还做贼一样趴在草丛间,慢慢地挪。“哥——哥!”是留樱可怜巴巴的声音,“气着了!冻人吧?”“冻不冻?你试一试去!”装模作样地举起手,“阿宝,你这孩子!这不是作弄人么?你说有谁家做妹妹的,把亲哥哥往湖里推的。 ”“不妥当呀,这一次的确是做得不妥当!欠思量了。 ”甜甜的讨好的笑,“不过我家哥哥,既有姿态,又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