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落脚京中

罗修平觉得这个小妹果然不愧是亲娘云氏的亲闺女，简直是……跟云氏一样的倔强难搞。呜，小时候那个粉嫰可爱听话的小妹哪里去了？怎么会有个这般噎死人不偿命的妹子啊！去京城的一路上，罗修平寻着机会就想说服罗姝娘，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先不要闹到官府，好歹先给罗府几位长辈们一些商量的时间。“小妹，如果他们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你再闹到官府去可好？”“到时候就算你不说，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会支持你的。”安乐侯府罗家，本来就已是在走下坡路了，万一再闹出些丑闻来，那罗家岂不是更让人瞧不上，家里的女人们出去交际受指点笑话，还是小事，怕的就是孩子们的亲事受影响。姬誉抱着大妮儿，坐在车前看路边的春边，父女两个叽叽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很是自得其乐，把空间留给某一对话不怎么设机，还没相认的兄妹。罗姝娘悠然坐在车中，看着窗外的风景，又看看坐在对面急迫地想要说服自己的罗修平。带着一抹讥诮，笑问，“如果幕后是大房夫人，或是三房夫人，又或者就是老夫人，你觉得你们罗家的长辈们会给我什么样的交待？”罗修平愕然，失笑道，“怎么可能？”“两个婶娘虽然……说不上有多贤良，但毕竟大面上也没有太出格，婶娘们谋算侄女，目的为何？至于祖母，那就更不可能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么可能会设计把亲孙女卖掉？更何况，祖母对我，对大妹妧娘，都是疼爱有加，怎么可能会做出那般丧心病狂的事？”这几天在路上，跟小妹，跟姬誉，成天呆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多了许多。罗修平也知道了不少他不知道的，特别是小妹小时候在王婆家被*待的事。所以，就算是知道小妹因为心中有怨，不肯认回自己，认回罗家，他也不似起初那样觉得是小妹个性偏激不够宽和所致。罗姝娘唇角的弧度更弯了几分。“你祖母对你疼爱，因为你是嫡长子，将来侯府是你的。”“对妧娘疼爱，因为她是嫡长女，又是罗家女典型的长相，嫁出去给罗家增光添彩的……”“可是对侯夫人的态度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云氏是武将之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上都有几分刚硬，管家经营都是雷厉风声，很有几分本事。而安乐侯人过了三十岁之后，就越发的不堪，朝酒色之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女强男弱，身为婆婆的老夫人赵氏又如何看得过眼去？婆媳之间的关系自然就不好。刘姨娘之所以还能在刚硬作风的云氏手下越混越好，生下一儿一女，这都跟老夫人在背后撑腰是分不开的。而罗姝娘长得像云氏，老夫人憎屋及乌，想要打击一下儿媳，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罗姝娘要恶意揣测，就从前一世，老夫人把她的侄孙赵仙芝包装成一个温文体贴宽厚专一的好男人，骗娶罗姝娘这件事来看，罗姝娘觉得自己就没必要拿她当成亲人。这些在后宅混成了蛇精病的老中青女人们，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罗修平又无语凝噎了。“呃，你……”小妹怎知道这么多罗府的事？难道是这几天自己有意引得小妹对家人的归属感，拉拉杂杂地讲了不少，无意间把不该说的也给说出了口？凭心而论，小妹说的话虽然有些对长辈不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家祖母就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无风搅出三尺浪来，他母亲虽然个性强些，但当家理事，为人正直，哪样做的不好了？偏偏祖母就要鸡蛋里头挑骨头，这也嫌弃，那也嫌弃，还动不动就逼着母亲拿出陪嫁来贴三房和赵家那些吸血亲戚们。亏得母亲是个刚强能干的，虽然不爱动拐弯的心思，但做事总有原则底线，这才守住了她自己的一份嫁妆和大半公中产业。不然，安乐侯府败落的速度只怕就跟烈日雪山消融一般了。“小妹莫要胡思乱想，就算祖母有不喜母亲之处，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虽然为祖母辩护得有些底气不足，罗修平还是比较相信祖母干不出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来。“那就是大房和三房的人做的喽，再不然，就是你们二房的哪个姨娘？”姝娘的话令罗修平停顿了一下。这些人虽然按道理来说，都不大可能，但这些人的人品，连自己也很难信得过。从罗修平的角度来看，大房和三房这两家人，若能给分家出去，安乐府能消停清静好多。“如果真的是这些人，大哥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罗修平沉声而道，如果真的跟他们有关，自己定然是站在小妹这一边的。姝娘无声地笑了下，不再接话。再讨回公道，能让那人受大玄律法里写明的，处以绞刑或永世流放么？所以她才不会认回罗家，认了这些人，他们就有了长辈的身份，自认为有资格对自己指手划脚，好让自己这个受害的苦主，反过来去宽恕那些害过人的恶人……“姝娘……”罗修平不由得苦笑，他如何看不出小妹眼中隐藏着的那股利芒？“世子不要想着说服我了，害人者不除，绝不会认回罗家。”罗姝娘直接把话说清，免得罗修平还要再浪费工夫。罗修平叹了口气。快意恩仇固然好，但若真是除恶务尽，小妹还能回得了罗家么？数天倏然而过。这段旅途，过得最轻松快活的，当属大妮儿了。路上时，被爹娘抱着看风景，讲有趣的故事，困了就在大大的车厢里铺位上一滚，就呼呼大睡着了，有时爹爹来了兴致，还会抱着他骑在马上小跑一段路，别提多威风了。到了住宿的时候呢，每天都换一个不同的地方可真有趣，大妮儿还能跟小伙伴小紫和五郎一起玩探险游戏呢。大约感觉有些糟糕的就是罗修平了。妹子虽然带回来了，可是却不肯相认。而且还声称要揪出罗府里的幕后黑手。那不管是谁都绳之以法的劲头，让罗修平感觉罗府头上悬了个随时都会爆开的火药桶一般。待终于望见了京城城门，罗修平不但没有返家的亲切，反而有种逃避而走的冲动。从西城门进了京，又沿着城边大道进了内城，行不过一小段路，木大就回身对姬誉道，“姬先生，准备好的院子就在前面巷子里。”说着一指方向，姬誉顺着看过去，只见百步外，是几乎连成一片的高墙屋舍，庭院深深。跟他同坐一车的罗修平见此情景，已经放弃了说服罗姝娘一家住到罗府的打算。去安乐侯罗府的方向，正好跟姬誉他们要去之处是相反的。于是罗修平只好领着自家的车队跟姬家众人告别。不过临走时，罗修平把罗全给留下了，让他跟着姬家人去帮着一道收拾打点。其实也是顺便打探下姬家人在京城的落脚处。这一路人，罗修平其实也是有意地打探着姬家的事。虽然早听说，瑞郡王爷很是赏识自己的便宜妹夫，可赏识到把四个身手不凡的侍卫拨给他当保镖这就有点非同寻常了吧？瑞郡王啊……想到瑞郡王，就想到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这些龙子龙孙之间正波诡云谲的局势，罗修平不由得摇了摇头。罗家，早已势力衰微，就算是想掺和进这龙争虎斗中去，也没这个资格了吧？马车悠然而行，没过多久就在一座院落大门前停了下来。先前木大就提过，郡王爷已经给姬家安排了住处，是三进的四合小院。此时早有侍卫们上去敲开了大门，姬家众人都下了马车。清水脊的如意大门，第一进院是个窄院，只有倒座四五间，大门对着梅花砖雕的影壁，走两步便是个精致细巧的垂花门。过了垂花门便是第二进，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两边是游廊。正房后还有后罩房，是第三进。游廊侧面还开了月亮门，连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子。整个宅院都是一水青砖，磨砖对缝，窗明几净。几个大约是负责打扫院子的下人垂着手站在道旁，偶而抬起头来，偷偷瞄上这一群人几眼。众人一道进了大门，姬誉和罗姝娘对视一眼，都很是满意这个住处。这个院子虽然规模也没比原先在省城租住的大了多少，但格局讲究，屋舍精细，住着自然会舒适许多。大妮儿睁大眼都舍不得眨，瞧见了什么都很是稀罕惊奇。一会儿跑到影壁前摸摸上头的雕花，一会儿又指着垂花门下的彩绘惊叹。等看见月亮门后居然是个小花园，简直合不拢嘴，恨不得现下就能跑进去疯玩一会儿。姬誉一家自住了正房，侍卫们和三壮住在倒座，后院本是给主人家的女儿住的。如今却是安排给了五郎。姚婆子则带着小紫住在正房边上的耳房里。他们到的时候就已近正午，原本宅子里留守的不过是三四个打扫烧火的杂役，仓促间便到街上去买了两桌酒席回来，众人草草用了。大妮儿吃饱了饭，连午觉也顾不行歇就嚷着要去花园子里玩。姬誉和罗姝娘便带了她一起，在园子里散步消食。这小花园占地不过一亩，当中挖了个小池子，种着几枝荷花，侧面堆了个袖珍假山，藤蔓自上垂下，颇有几分扶疏之美，周围一圈种的全都是芍药，此时已近花期，芍药花打了骨朵，约摸再有几天就能赏花。“倒真是个不错的院子。”罗姝娘坐在芍药花前的小石凳上，随口夸赞着。上辈子她住的宅子，跟这个就差不多。因为是用罗姝娘自己的陪嫁银子买的，一切收拾布局都按照罗姝娘的意思来的，自然住得格外舒心。姬誉点头道，“姝娘若是喜欢，咱们不如就买下来。”他临来时，又售出了三四张带不走的画给苏掌柜，加上成衣铺子的赢利，现下夫妻俩个手里有二三千两银子，如果这小院不算太贵的话，买下来自家用倒是不错，毕竟，姬誉还打算参加京试呢。就是不知道，这个小院子，是王府里的人帮着租的呢，还是属于瑞郡王名下的。如果是后者的话，只怕瑞郡王是不会卖掉的，土豪哪里会缺这几千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