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日后咱们搬出侯府,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当是为了两个儿子积福好么?”从自家亲娘这里,罗修齐知道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所以对自己这个枕边人,此时也不敢再想当然。“什么,搬出侯府?凭什么?做错事的是婆婆,又不是咱们,人死为大,再大的仇也化解了,更何况,还有,还有三妹妹那边答应会帮着咱们大房的,还有老夫人……”孙氏一听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哪里是为了听罗修齐说这样丧气话的?“嗯?三妹妹?怎么还有三妹妹的事?”罗修齐不由得狐疑。“你,你不会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吧?”孙氏目光微闪,道,“母亲在生时曾经帮过三妹妹,若不是因此,三妹妹能嫁进长宁侯府?让她帮忙也是应该的……”“让她,让她帮什么忙?还有,母亲不过是带着她出了几次门,有什么大不了的恩情要如此?莫要弄得亲戚不成反成仇……”孙氏挥了把手,把人都赶走。有些不自然地凑到罗修齐耳边说了一番话。罗修齐惊得瞪大了双眼,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叫道,“什么?这,怎么能这样?”孙氏哼了一声,“怎么不能,只要咱们拿着她的短处,还怕她不出力?还有老夫人那边,只要把婉娘嫁到赵家去,想必也会替咱们大房遮掩的。”罗修齐坐在那儿,还有些呆若木鸡。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三堂妹娴娘,居然用的是那般无耻的手段嫁入的苏府?而协助她的,居然是自己那个一向看上去安静守礼的亲娘?原来,那样早的时候,就……“婉娘?赵家?”自己那个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妹?庶出的庶出,本来亲事就难寻,而如今又出了这个案子,嫡母杜氏又亡故,已是十六岁的婉娘,怕守完了孝之后,也的确寻不到什么好亲事了。可赵家?老夫人的娘家?“赵家?你是说赵仙芝?赵家不是已是破落了么?”而且赵仙芝还是娶过妻的鳏夫!罗修齐的脱口而出,惹得孙氏嗤笑一声。“大爷还看不上赵家,你可知道,若是咱们大房一家被赶出府里,名声扫地,婉娘这样的,能嫁个富户子就很是不错了。那赵家好歹还是老夫人的正经亲戚呢,何况赵堂弟还是个读书人?你瞧不上赵堂弟,可有的是人能瞧中呢。那三房的齐表妹,可早就紧盯着想要嫁到赵家呢。”那是因为那位齐表妹家里,比赵家还要破落好伐?罗修齐扯了扯嘴角,深觉得话题已是歪楼,疲惫地摆了摆手。“行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可千万不要拿那件事去寻三堂妹,那苏淮可不好惹,你可知道,今日审案的主审之一,可不正是苏淮……那可是个狠人,从前京城里多少家人灭门抄家,那可都是他带人去的……”罗修齐还没说完,就听孙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惊恐地拿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嘴巴。罗修齐不满地责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弄点饭食来,用完了还要到前头去守灵呢!”孙氏一把捉了罗修齐,后怕不已地念叨着。“这回主审,居居然是长宁侯?他他,他没对你怎么样吧?”说着,便上下打量罗修齐,又急慌慌上手去摸索,生怕罗修齐少个胳膊腿儿一般。罗修齐更是狐疑,抓了孙氏的手厉声问。“倒底是怎么回事,你拿到了那……东西,可是已经去跟娴娘说了!”孙氏瑟缩一下,怯怯地小声道,“还不是因为母亲的后事,咱们这一房帐上早就没了银子,二婶只肯出公中的二百两,旁的一星儿也不给,这来来往往的,办喜材,搭棚子,买冰,哪一样能不要银子,娴娘她家大业大,是一府的夫人,才给一百两也太小气了,说不得母亲就是为了她,才做出那件案子的,凭什么坏人都是母亲做,好处全给她占了?”罗修齐听她说的越来越不像,不由得烦躁不已。难不成,自己母亲做下那等损人不利已的得罪二房之事,就是为了给二房庶女铺路,好让罗娴娘有机会当长宁侯继室?可她们两个女子,又如何知道长宁侯夫人于氏会死?难道……“行了,闲话少说,你就说说你做了什么?”“就是让人去跟娴娘要个一两万的银子办事用,可娴娘却是一毛不拔……”孙氏话未说完,便觉眼前黑影一闪,面上便着了两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光。还未及哭叫,身子早被罗修齐一脚揣倒。“你个蠢妇!”晚饭过后,受到惊吓的大妮儿精神有点恹恹的,也不似从前那般,吃完了晚饭,至少还要在院子里头跟小紫玩上好一会才会回房歇着,而是一直腻在爹娘身边,而且因为白日里被娘给教训了,还有点小别扭,虽然也跟在罗姝娘身后,似只小尾巴一般,可却一直嘟着嘴不说话。罗姝娘看她这别扭的小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等罗姝娘终于忍不住把大妮儿给抱起来,这会儿小家伙倒是很配合地搂了娘亲的腰不丢手,没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姬誉帮忙把小家伙放在床的最里面。大妮儿的头一沾上枕头,眼也不睁,自动自发地抱住了薄被,睡得好不香甜。“这几日,咱们就一起睡吧。”这样更放心一点。反正,自从姝娘有孕,某两只夜里就几乎是吃素的,也不怕有个小家伙在一边碍事了。“嗯。”罗姝娘倚在枕上,轻声应了,一手轻抚着大妮儿的头发。小家伙睡着了之后的睡相很好,不容易醒,此时乖乖地闭着眼的模样,真是看得人心都要软下去了。白天里,可是把她自己也给吓坏了。在这段时日里,她可要更小心地看着小家伙才行,不能重蹈自己母亲云氏的覆辙。“那个人,是找来的替身吧?”只要是见五郎真容的人,都能看出来,白日里大妮儿都差点要说出口了。姬誉把灯火吹灭,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一个伸臂相揽,一个和身依偎,动作是自然而然的默契。“不错,先前咱们怕是都想错了。千金公子之所以遇险,怕跟华家没关系,反倒是那位情深意重的未婚妻,身上的嫌疑最大……”“咱们还特意寄信过去,可不是送羊入虎口?”罗姝娘讽刺地笑道,“果然是传闻不可信。谁能想到为守节明志出家的女子,居然能搭上皇子呢?”他们两个人,几乎是一听到说石小姐有可能被赐婚给瑞郡王,就隐约猜出这位石小姐的背景,怕是不那么简单。然而那时信已送出去一个月,是绝对不可能收回的了。嫁给千金公子做个普通妇人,和嫁到没有女主人的瑞郡王府里,这种地位上的天差地别,想来正是那位石小姐有所取舍的原因吧?如今石小姐若想顺利成为郡王妃,那个已死的前未婚夫无疑正是最大的绊脚石。最不希望千金公子复活的人,可不就是石小姐?姬誉已经料想到石小姐,和石小姐背后之人,一旦知道华灿的消息,定然会再度下手。这才把五郎送到了安全之所,还跟瑞郡王爷借了个身高模样相仿的人过来,扮成五郎,好让有可能过来试探究竟的人把消息带回去。“搭上皇子……”姬誉有些默然,罗姝娘随口所说的话,其实还真是说对了。这个石小姐,还真是勾上了某位皇子,而且不是三皇子,而是四皇子。这四皇子,为了兄弟的大业,可真是劳心劳力,连姿色也出卖了啊。姬誉不由得把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忽然有种庆幸的感觉,自己穿过来,不是在四皇子或是瑞郡王高哲的身上,真是万幸啊!这一个夜晚,有人欢天喜地,有人伤心忧愁,有人惊恐万状,有人彻夜难眠……待至清晨,前一日京中所发生的大事,这才如野火春风般,传遍整个京城。有些案子是公开的,比如说木御史跟小姨子偷情,害死前后两任妻子,连儿子都被小姨子偷梁换柱这种有碍道德人伦的特大案件,处理之下,自然是一个绞刑,一个弃市,一个流放……还有些是遮掩着的,用了旁的罪名,比如辅国将军冯喧,被以暴虐好杀的罪名捉起来入狱,然后在牢里顺应圣意地愧疚自杀什么的……至于其它的高门贵族,直接被问责的,间接受影响的,少说也有数十家。跟他们相比起来,罗府大房得到的惩治可算是轻多了。不过在大房人看来,家财散尽大半,仆人近半都被捉进官里问罪,还有当家的两个男人都被革去了功名,还要面临着被二房扫地出门的命运……在经过了和二房撒泼哭闹,外加上把大房庶女婉娘定亲给老夫人赵氏的娘家侄孙赵仙芝之后,大房这才暂时地得以不必立即搬出安乐侯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