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剑、铁剑两人把短剑藏于袖中,扮作近处人家出外嬉游的僮子,由赫连春水那名家仆引道,抄道转赴燕南,没料他们才出门,便被文张与属下舒自绣发现。文张和舒自绣乔装打扮,先渡易水,正要向当地几个豪门大户探道,忽见一老二少,表面上装得悠游自在,然神色间仍掩抑不住情急紧张,策马匆匆离开八仙台。文张马上留意。——跟着这三个人,可能便可以翻出息大娘、赫连春水他们躲到什么地方!文张和舒自绣立即暗里追踪。结果追出了一百多里,停了三个旅驿,文张和舒自绣都发觉有点不对劲。“青天寨”那一干流寇,决不可能一下子逃出了那么远!——就算逃了这般远,也断无可能沿途毫无线索!文张几疑自己是猜错了。一次,文张趁一老两小在店外用膳时,命舒自绣潜进房音里,翻搜他们的包袱,结果发现了他们的“武器”:——一柄铜剑,一柄铁剑。——还有可以接驳成一柄长斧的器具。舒自绣立即退出房间,向文张报告。舒自绣还向文张补充了一句:“赫连乐吾的四名家将,其中一人,使的就是这种接驳而成的大斧!”文张摇摇头,扪着长须道:“这还不新奇。”舒自绣诧问:“莫非……”文张道:“如我猜得不错,那一对小剑,是‘四大名捕’中老大无情的四名近身剑僮之武器。”舒自绣讶言,道:“无情近身仆僮的武器在这里?!那他岂不是跟贼党一伙的了?!”文张道:“那有什么稀奇!铁手也混在匪帮里,无情又清高得那儿去!”舒自绣兴致也高了出来:“要是我们追查到无情也庇护匪党,加上铁手通匪,岂不是可以奏他一本,把四大名捕一网打尽。”文张沉吟道:“铁手身在匪党,助匪杀官,早已没得翻身了;无情在安顺栈里逼李氏兄弟、连云三乱等服假毒药,让官兵分散主力,以致贼党逃脱,亦是重大罪状。四大名捕里,为这这件事,至少有两个变成通缉犯。不过,我怀疑无情脱队,为的是救戚少商;而这两个剑僮,是去讨救兵的,至少,也是向无情会合的。”舒自绣道:“如此这般,跟着他们,岂不就可以找到无情?”文张道:“找到他,也许也可以找到戚少商。”舒自绣道:“戚少商才是第一号重犯!一切追捕行动,岂不都为他而起的!”文张拈拈长须,道:“我想,我们不必放着个元宝,反去捡碎银。”舒自绣道:“大人的意思是……”文张道:“追下去。”这一追,就追到了燕南。文张见二僮一仆闯进了都将军府。文张和舒自绣小心翼翼的翻墙匿伏,发现无情、雷卷、唐晚同、戚少商这一众人,都在屋里。文张的追踪,并没有白费。但他却静悄悄的拉了舒自绣就走。两人找到附近一家小店,住了下来。舒自绣当然不明白。“这四个重犯,全找着了,但却不能轻举妄动。”文张说,“无情、戚少商、雷卷、唐二娘却在,我们敌不过的。”舒自绣道:“我们可以通知这地头的衙差,前来围剿他们呀。”“没有用的。”文张道,“乌合之众,非其所敌,何况无情向有威名,县衙敢不敢动他,还是疑问,何况还有郗舜才为他撑腰?”舒自绣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文张道:“暂且先什么都不办。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舒自绣道:“什么事?”“无情。”文张道,“无情似乎全身都动弹不得。”“这是一大劲敌,”舒自绣喜道,“他要是动不了,我们便轻松多了。”“铜铁二剑僮来报青大寨受困的事,戚少商必去解厄,他们这几人,必去了一半或以上,剩下的,便容易料理得多了。”文张道,“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戚少商,好歹把他留下条命来再说。”“如果无情、戚少商、雷卷、唐晚词全都丧在大人手里,这个功嘛……”“这个大功,当与你共享。”“谢谢大人提携……”文张住在这片小店,自信从窗户望落,可以监视郗府的动静,不料这时一阵快马,两人投了店。文张居高临下,望下去,这两人依稀相识。文张大喜忖道:心想,在此地见此二人,真是天助我也,想来九幽神君,也定在附近,可以一举把无情等人收拾。——这来的两人,一男一女,正是英绿荷和龙涉虚!英绿荷与龙涉虚数度暗算刘独峰、戚少商等人失败,师傅九幽神君还跟刘独峰互拼身亡、狐震碑惨死、铁蒺藜生死不知、泡泡神智俱失,几乎无一有好下场,英绿荷本身护身的两面晶镜俱被戮破,龙涉虚也负了内伤,正相扶到这镇上来歇息。他们解马入店,龙涉虚又想施故技,发横威,唬吓店家,英绿荷却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要发蛮,有人在临视我们。”两人乖乖的交了银子,入了房,龙涉虚急不及待的道:“怎么着?”英绿荷道:“我们才下马,就有人在北三窗户一直盯着我们。”龙涉虚一连吃了几个败仗、又伤了几处,心无斗志,忙道:“那还不走,待在这里等兔子爷不成!”英绿荷道:“不能走。我们这一走,反而打草惊蛇,教敌人捎上了,敌暗我明,岂不更糟!”龙涉虚道:“那该怎么办?”他脑筋子一向迟钝,主意就看英绿荷的。英绿荷一咬下唇道:“咱们反摸上去,我认得是北三房的窗子!要是上道的,咱们见机不妙,来个夜里撤;要是不上道的,趁黑里招呼他个白进红出不就结了!”龙涉虚自然同意。到了初更,英绿荷与龙涉虚换上了夜行衣,摸到北三房,到了门前,犹疑了一阵,两入悄悄用刀抬起了门闩,闪了进去,见没有动静,两人往**就一压,一刀就扎了进去。英绿荷刺了一刀,立知不妙,失声道:“不好!”龙涉虚在黑里问:“怎么啦?”英绿荷低声道:“不妙,**没人。”龙涉虚跳过对床去,“我那儿也是一样……”肩膀挨在英绿荷胸上,忽又动子**念,“他们不知溜躲到那儿去,不如我们俩在这儿先来个……”英绿荷忽低叱道:“不对路,咱们先回房!”两人不带声息的闪了出来,自窗户跃回他们的房间去,才一跃下,便发现房间“嗖”地一声,似有些不对劲。龙涉虚却已跃了下去。英绿荷叱了一声:“小心!”话一出口,已闪离原位。只听房间里精芒一闪,似有人拔出了利器,被月光反照了出来。龙涉虚也发现了,三尖两刃齐眉棍虎的一响,往精光处就砸!“当”的一声,两件兵器交在一起!只听另一角落有人低喝了一声:“别动手!”英绿荷听声辨位,铁如意一招三式,都是杀手。但三招皆不着,反而屋里的事物,被她碰得哇啦啦、豁琅琅一阵响。英绿荷三招击空,心知来人决非庸手,不理龙涉虚那边的战况,翻窗就走。只听一人沉声喝道:“尊驾是谁?请留姓名!”英绿荷心中冷笑:你们更半夜,潜入我们房里、带着兵器、还问我们是谁?不料龙涉虚一向胆大脑钝,竟答:“兔息子!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龙——”英绿荷人在窗边,一听之下,叱道:“住口!”只听暗里那人似吁了一口气,道:“窗上的可是英女侠?请不要走。”龙涉虚跟敌手摸黑递了几招,退到窗边,低声问英绿荷:“怎么办?”忽一人搭住他的肩膊,龙涉虚发现不对,正要挣扎,但已麻痹了半片身子。这时,却闻一阵马蹄声响,在街外由近而远。龙涉虚以为英绿荷已舍他而去,急叫道:“英师妹,师妹你黑暗中的人再无置疑,幌亮了火蔑片,一面道:“误会,误会!下官姓文,我们以前见过,这次夜闯二位寝座,实情非得已,尚请见谅。”只见窗外探入了一双明亮的眼珠子,不住的探察,文张放开制住龙涉虚的手,向窗外拱手笑道:“英女侠请进,莫不是不认得下官了?”英绿荷一看,发现房里只有两个外人,一个文质儒雅,温和有礼,正向她发话;另一人剑眉星目,持着镰刀,刚与龙涉虚的齐眉棍交手的便是他。英绿荷光详看,这才放了心,跃入房间里来,也还揖道:“原来是文大人还有舒老总!”文张笑道:“英女侠、龙壮士,咱们这份夤夜闯入,当真失礼了。”英绿荷心中还是防着:“难得文大人深夜有此雅兴,驾临探问,却不知所为何事?”这时房里交手的声音,已惊动外头,店家掌灯过来察问,英绿荷隔着门说没事,店家嘀咕一阵,才告退去。文张笑道:“下官原有要事与二位共商,不想惊动旁人,不料两位夜保外出,始有此误。”英绿荷也听得出文张话里的讥诮之意,心中老大不悦,对文张的问话,便也十分保留,文张问起她九幽神君的情形,英绿荷不想让对方知道他们后盾己失,只说:九幽神君已杀了刘独峰,也重伤了无情,无情于今暂失去反抗之力,但九幽神君也受了点伤,无法将戚少商等一网成擒。蔡京请动九幽神君出动,原本就是傅宗书穿的针、文张引的线。这点九幽神君的弟子,除了早已命丧在“四大名捕”手里的“土行孙”孙不恭和“人在千里、枪在眼前”独孤威之外,其他七名弟子:“骆驼老爷”鲜于仇、“神鸦将军”冷呼儿、狐震碑、铁蒺藜。泡泡、龙涉虚、英绿荷都知悉此事。文张是自己人——这一点英绿荷是可以肯定的。不过她连遭锻羽,师父亡殁,同门亦先后惨死,使她如惊弓之鸟,不得不暗自提防。龙涉虚一向看英绿荷脸面行事,英绿荷说的虽与事实略有出入,他也不敢更正。文张一听,自然忻喜。——刘独峰死了。文张的“劲敌”可谓又去了一个。——无情伤重,不能动手。只余下戚少商、雷卷和唐晚词三个大敌,至于三僮一仆,文张还没把他们瞧在眼里。英绿荷又告诉他:那封事关重大的“血书”,就摆在戚少商的剑锷里。文张道:“无论如何,我们有三件事物是志在必得:一是戚少商的人头,二是那份秘件,三是要趁无情无还手之力,把他杀了。这件事,还得借重两位的大力帮忙才行。”英绿荷与龙涉虚也恨煞戚少商、雷卷、无情等人,自有杀师之仇要报,不过又自忖未必是这几人的对手,脸上难免露出迟疑的神色,口中更不敢贸然答允。另一方面,英绿荷又知道自己顿失靠山,故需要文张这等在官道上武林中都吃得开的人照应,所以也不敢拒绝文张的要求。到了第二天,文张派舒自绣易容乔装,在郗将军府附近打探,却发现戚少商和雷卷及使长爷的仆人已不见。文张自是惊疑,使入再探。这次花了好些银两,卖通了郗府的一名长工、一位管事,才知道雷卷和戚少商果然走了。那是在昨晚初更以后离开的。文张细察时间,才知道昨晚他跟龙涉虚、英绿荷胡里胡涂中交手之际,正好是那名仆役带着戚少商及雷卷飞骑出城的时候。文张自知一时失策,顿失戚少商及雷卷的影踪。——想必是闻殷乘风的“青天寨”已破,黑夜赶去急援罢?——如果跟上他们,岂非不止能杀戚少商、取血书,还可以识破那一干流匪的匿藏之处!文张只好跌足长叹。——既然戚少商、雷卷赶路赶得如此之急,要赶上他们便难上加难。文张决定立即动手。——这儿还有无情及唐晚词,杀了再说。他把这个意念告诉龙涉虚及英绿荷的时候,他们二人都甚赞同:无情已形同废人。杀一个唐晚词,何难之有?至于郗舜才、三剑僮、九卫士,他们都不认为是什么障碍,只要雷卷和戚少商不在,英绿荷与龙涉虚反而胆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