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补过

时间在忙碌中过的飞快，不觉就快过春节了，看到外面已经慢慢浓郁起来的过年的气氛，尹扬突然发现自己到古川已经快三个月了。三个月古川的变化很大，不是说外表上的街道、建筑或公路，这些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是人们脸上的笑容和他们的谈话。今年春节他们谈的最多的是“今年你们那里有没有包景点的啊？”，“农家乐你知道是什么不？”，“我们想开家餐馆不知道县里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等等。而不是以往的猪肉涨价，过年买什么衣服？办了什么年货之类的话题了。人们也变的活跃了很多，左右串门的，探亲访友的也多了密了起来。基本上都是为了明年干点啥？大家在互相交流。还有一些甚至带了自己在外面比较有实力的朋友，到古川到处转悠，眼睛瞄的都是一些县里，已经公布的第一期公路建设旁边的景点。在看有没有好的位置？有没有好的适宜的项目？虽然县里早已经下文规定公务员及其直系亲属不得参与经商，也鼓励全县老百姓举报和查处了一批违规干部。但还是难以杜绝。不过尹扬在会上讲的很明白，再狡猾的狐狸始终躲不过猎人，就算你可以瞒一时，你也瞒不了一世，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查处一个就马上处理一个，绝不姑息。其实如果你要经商也好办，一是辞职就可以。二是一些政府独力开发的项目则允许干部投资入股，只是经营采取公开聘用总经理制度，不允许职能部门干涉，按照正常的合法的企业经营管理模式进行运做，公平参与旅游市场的竞争。这也是为了照顾干部们的情绪，所以大部分干部还是比较安分，不敢逾越违规。县里春节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市场上的菜和年货的数量品种，比往年都变的充裕和丰富起来。以往过年城镇居民常常紧缺的肉、白菜、韭菜和鱼，今年有大量供应了，价格还非常实惠。并且还多了许多往年看不见的西红柿和黄瓜之类的新鲜菜。这都是从外地贩来的，还有的是外地商贩直接运过来卖的，以往不敢是因为古川的市场太黑了，贩过来基本上赚不到什么钱不说，一不小心自己的东西就被没收成别人的了，谁也不敢也不愿意担这个风险啊。所以古川一到过年东西就紧张的要命，很多人都是自己到乡下亲戚家去买点肉啊青菜的，要不市场不到初四不开业，家里可就揭不开锅了，一个年寻常百姓过个年还真有点闹心。现在市场上规范了很多，连执法人员都有很强烈的感觉。以前他们收管理费绞尽脑汁不说，而且经常与前来市场的商贩发生冲突，尤其是农民，他们辛辛苦苦拿了点东西到集市来卖，能不能卖出去？卖个好价钱还不知道，你就问他们要钱，他们怎么会不心疼不和你吵。现在市场按交易的品种和数量规定了管理费的金额，从50元以下交易数量免管理费到档口的按月交纳，大家都感到费用降低了不少，而且市场收取了管理费现在也为商户们提供了不少服务，比如大宗采购的发票和税收一条龙集中办理，到对市场买卖品质和现金收取的双向公证，外地客户摊位的预订和到货后的卸车、存放、客源组织等等，还修建了自来水龙头，分高压和低压供需要的商户有偿使用，费用却非常实在。让商户少操了很多心，做生意也顺心了很多。对本县来市场交易的农户等散户，除了免税外，收费时间也改到了中午11点，这个时候基本上交易高峰已过，如果你东西少早就卖了，如果你东西不好卖，这个时候了你也可以选择明天再来，这些你就都可以不用交费了，只要退场就可以了。一般收的也是比较大摊位和经常贩卖农产品的摊位，这些人现在也很爽快，一是钱也比较少了，二就是他们说的：“书记都卖汽车为我们办事情了，我们为古川出点力所能及的钱也是应该的。”可能有些本来还想还还价，和市场管理人员扯扯皮的，一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小商贩还价是还出瘾的了，叫他们像今天这样不还价还真不容易。但在古川却变的越来越正常。这些都使市场管理变的文明和顺畅起来，管理人员与大家的关系也变动融洽起来，收费也很少发生争执。其实这些都只是因为我们市场管理人员，工作观念与方式的发生转变带来的变化。这些是市井民间上的变化，古川县的政府部门也在发生着变化。首先是市纪委调查组上个月进驻了古川，因为古川在调查市场民事纠纷，和政府人员与不法分子勾结捣乱市场经营秩序案，查到后面居然发现有蓄意伤害案两起，侵害妇女案八起，其中还有两起导致当事人自杀的恶性案件。县公安局请示县委后便立案侦察，结果一起为黑社会团伙充当保护伞，而且行贿受贿，贪污公款达80多万涉及到古川多名干部的案子冒了出来，经向上级报告，由市纪委和组织部联合组成的调查组进驻了古川。现在已经双规了7名干部，公安机关也收审了9名流氓团伙成员。虽然案子还没有公开，只是在内部调查取证。但还是有消息灵通人士将之广为传播，于是，惶惶不可终日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心怀鬼胎者有之，表面的上的平静下掩盖是各色形态的百态图和四处暗暗跑动的钻营图。尹扬现在不为这些操心，这些自有党纪国法在等着他们，问题就怕不查或不认真查，只要一认真查，什么样的掩盖都会像阳光下的雪一样消融的飞快，什么都掩盖不住。他现在比较闹心的是省城的家里，一开始是刚到古川忙，打了一次电话没有人接，自己后面居然也没有再打过。偶尔得空想起来也是想等到晚上，回招待所后再打比较方便，结果自己一回招待所常常困的就是随便洗一下，靠床就睡，第二天只要一起床保证你还来不及想什么，就会被惯性催到办公室去，到了办公室就有一大堆人和事在等着你，等你得空抬起头一看就是又到晚上了，回到招待所又是马上就睡了。居然就这样自己来了三个月居然只打了一次电话，而且还是次没有打通的电话。尹扬心里是一阵阵的愧疚烦躁，要不是今天偶然走到窗户边看到外面过年的气息，估计自己还想不起来。尹扬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和周歆从结婚开始就从没有分开过一个月，哪怕是分开三天两个人的电话也是打个不停的，自己现在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尹扬暂时抛开所有的事务，他把自己安静的放置到座位上，他要好好想想。尹扬不觉的自己这样暂时抛开工作，走神想想自己的家庭有什么不好。在他心里一个不懂得珍惜和爱自己家庭和亲人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完整和优秀的男人，也谈不上什么成功。所以他对家庭的爱是非常真挚和深沉地。想了很久，尹扬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的解释和理由，自己就是很不自觉的忽略了周歆。这让尹扬感到有点冷，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陌生了。尹扬不敢想象周歆这几个月，是怎样一个人在省城度过的？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尹扬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情，自己是真的爱上古川了，爱上了这片土地上的人和工作，爱的不可自拔了。自己从没有过像在这里一样的忘我工作，而且工作的那么充实！想明白后尹扬飞快的看了一眼日历，农历23。他迅速把文件进行了归类，决定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然后把工作交给何主任。他要坐明天的车回省城和北京，他要接自己的家人来古川过年，尹扬想到这里浑身都是一种亢奋的激动。今夜看样子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又要到深夜才会熄灯了。第二天下午两点，尹扬站在了自己和周歆两人在省城的家门口。在拿钥匙开门的那一刹那，尹扬突然在自己激动的心里面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还夹杂一点犹豫。他感觉自己对这个围绕其不停旋转和对它在心底深深牵挂的家，有了一种心虚似的害怕。他害怕如果等下周歆看见自己，表情或眼神是很糟糕的那种，自己应该在办？那会是一种怎样的通彻心扉的感觉啊！！虽然心在犹豫，但手却没有停止还是继续下意识的打开了门。轻轻地推开门，尹扬往里面望了进去，家里没有人！尹扬突然松了一口气，呼气的声音在静寂的家里居然这么大！把尹扬也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看见周歆不在家，居然第一感觉是放松！！经过这么一紧张和一放松，尹扬自己的情绪也恢复到了正常。他放下手里的包，那里面有他为周歆带的一部古川风景的记录片，也是他给周歆带的唯一一份礼物。尹扬在房间里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家里还有妻子生活的痕迹，洗手间里还有妻子早上洗漱留下的牙膏和毛巾，他才彻底放松下来。放松下来后的尹扬刚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马上站了起来。只见他快速的洗澡和换衣服，然后把家里所有的该洗的衣服、床单和其他应该洗或可能应该洗的东西，按照颜色和身体接触的内外分好类，然后丢进洗衣机里。在洗衣机转动的时候，他又把客厅所有的沙发和灯罩换成自己和周歆在重要日子才会换上的明黄色，平时他们基本上是采用浅蓝与深蓝搭配。当他忙完这些又没有丝毫停歇，穿上外套和风衣他跑去了超市。在超市里他精心选择牛肉，西兰花和番茄等食物原料和酒类，还为自己和周歆选择了两个漂亮别致的碟子与红酒杯。他光选红酒和杯子就花了近半个小时，等他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尹扬将自己和周歆都非常喜欢的莫伊塞维奇演奏的钢琴曲第一辑：舒曼《童年情景》，放入到CD机中，让悠扬而浪漫的钢琴曲在家的每个空间响起，自己则在音乐中烹饪周歆最喜欢的法国式牛排。时间在尹扬的期待与不安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尹扬的表情也越来越专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传来，在厨房忙碌的尹扬迅速捕捉到这个声音。他手拿铲子，围着围裙，穿过客厅里的沙发，看到了门口那惊讶与喜悦还没有完全隐藏住的周歆。尹扬就那样的站在门口的不远处说：“我回来了！”周歆说：“欢迎回家！”尹扬说：“我为自己感到难过和难以理解！”周歆说：“以后呢？”尹扬说：“我的心告诉我永远也不要再犯这样的错了，这对深爱的和深爱自己人不公平！”在烛光下，两只殷红的酒杯轻轻的碰在一起。两个深爱对方的人在纠缠着。。。。。。周歆答应和自己去古川过春节，比尹扬想象中的要简单和容易的多，这让尹扬在第二天坐在去北京的飞机上心里还非常的难过。他侧头看着身边浅睡着的周歆，心里是一片的温柔。北京的父母们看见他们出现在家门口，那份喜悦和激动是让尹扬很难忘却和不被感染的，他自己眼角突然也有点湿润了。爸爸妈妈们听到尹扬请他们去古川过春节，都乐的连连点头。周歆的爸爸还坐在客厅里看着尹扬带回来的古川风景，连连赞叹：“古川真的很美丽啊！难怪你小子在那里就乐不思蜀了，估计如果我去了也会被这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美丽给倾倒地！”尹扬突然想起岳父是某大学颇有名气的教授，如果能够请他邀请一些学者教授到古川去住住，那么对教授们的身体和心情是种放松，对古川也是一种极具影响的宣传啊！而且后续为古川的发展也打下了一个基础，与高校合作可是尹扬进行古川腾飞的非常重要的一步，科技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尹扬把这个想法记在了心底，他要等岳父到古川，看看他对古川的真实评价后再做决定。尹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和古川结合的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看他回家还没有三天就会把身边的一切与古川进行联系，我们这群旁观者都看的很清楚。回到古川已经是农历27了，尹扬以自己私人的名义在古川宾馆为老人和周歆准备了房间。安排自己的家人住下后，尹扬就对他们说：“爸爸妈妈，你们休息一下，我先出去办点事情。等一下我回来陪你们吃饭。”和周歆一起走出宾馆，尹扬说：“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就快过年了我回县委看一下。等会儿我还要带机关的同志们去给老干部们拜年。估计只有等到初一放假我才可以陪你们三天，那三天我带你们到处去玩好不好？”说到这里尹扬感觉自己好自私，心里的歉意真的很浓很强烈。周歆说：“没有关系，我理解！只要你心里有家有我，就让我很满足了。不过你要答应，初一一定要带我去看古川的喀斯特风景，我还没有见过呢！要不我来古川也太凄惨了点。”说到这里周歆还调皮的眨眨眼，看到自己妻子那轻松的模样，尹扬嘴角浮出温柔的笑：“一定，我们可是地道的驴友啊！有好东西肯定要分享！”心里却对周歆的善解人意充满感激。周歆没有再说话，帮自己的丈夫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把脑袋深深的埋进了丈夫的胸膛，用力的抱了抱，就松开手，和丈夫告别。然后她就在冬天的寒风里，孤单地站在古川宾馆的门口，看着丈夫慢慢地，慢慢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