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非标

尹扬匆匆安排了工作人员先带赵县去换衣服，然后他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工作中来。三个人就几个主要问题再确认了一下，陆政委就主动地和尹扬握手告辞了。尹扬将陆政委送到门口，双方约定互相保持电话联络。尹扬等陆参谋下楼以后，就喊对面的工作人员去把赵县找来。回到沙发上，郝方方有点急切的问：“尹书记，新设备不配套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买的是一整条新生产线吗？与老设备不配套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尹扬有点郁闷的看了郝方方一眼，耐住性子说：“不配套的话我们的设备就不能够互配，所有的生产工艺和流程需要另外匹配，这就势必带来生产的不便，导致浪费！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我们这次买的是非标产品，也就是说我们的整套设备不能够与国内其他设备厂家生产的机器或零部件互配，这样后续安装，调试和维护我们就只可以依赖于J省这家工厂，你想想我们后面需要承担多大的成本和风险？”赵县很快就来了，他坐下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说：“尹书记、郝县长，这次我们麻烦大了！都怪我，当时没有注意这些，我们一直都是在关心设备的功率和参数，而没有注意它们采用的标准。”尹扬伸手虚按了两下，安慰的说：“别急，先不说这些。你先把情况介绍一下，我们分析以后，再下结论。”赵县定了定神，然后说：“这次设备外观尺寸和国内设备差不多，部分传动部分的齿轮和轴承也是采用了标准件设计，螺纹也是标准件，当时我们主要是发现他的控制系统是他们的专利技术，所以我们就把主要精力用在控制系统的谈判和交涉上面，而没有注意其他方面。等到设备回来以后，昨天我们在安装的时候，一位老师傅突然发现机器内部的主要工作部分，包括很多变速箱的齿轮全部是非标产品。我去看了一下，连滚筒他们也是大了一号，让人吃惊的是机箱上面本来有标准件使用的封闭环，他们故意放大了内径，这让我们无法与标准件配合。还有，我们一般是两轴进料的，他们却采取了三轴，这样我们的生料必须要更加小的颗粒直径才可以生产，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采用他们的粉碎机才可以生产。咳，这叫啥事啊！”尹扬没动声色，他冷静的问：“看了他们配套设备和零部件的报价没有？”“看了，高的出奇，比行内价格高了四分之一多一点！”赵县懊恼的说道。尹扬嘴角一撇，自嘲的笑了起来：“这就不奇怪了，他们不但用比较理想的价格卖给了我们一套设备，而且同时卖给了我们一个需要长期持续地向他们付钱的单向的提款机。老套的把戏，一个世纪以前我们就吃过亏的圈套，到今天还有人玩的不亦乐乎！”郝方方沉默着，一声不吭。尹扬思考了很久，说：“赵县，你去了解一下，第一，我们向其他生产厂家订做的话价格怎么样？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碰运气吧，有能力的不一定肯做，肯做的品质让人担忧。第二，就是技改，想一切办法将设备改过来，哪怕再花两百万，也要改过了，长痛不如短痛。否则，我们越到后面越被动。”赵县低头思考了好久，点了点头赞同尹扬的意见，他说：“恩，尹书记说的对，我们如果不改，那么这六百万会让我们不停的往里面填钱，我们辛苦扩大规模赚到的那么一点点利润就会全部被他们吃掉，我们永远也做不大。好歹毒的计划啊！六百万一下子就把我们给掏空了，逼到了生死存亡的悬崖边。”郝方方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旁边两个自己的上下级都没有说自己什么，但他知道这事一旦传开，那么自己在古川就算跟斗栽到家了，以后自己的威信尽失。想到这里，他有点恨这个赵县长，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和自己单独汇报啊？偏偏要搞到尹扬这里来，弄的满城风雨，这不是存心让自己难堪吗？如果先到自己这里报告，自己也会讨厌J省的那帮人，自己也会安排进行技改，这样自己不就主动多了吗？再不论自己手上还有400万啊，只要能够解决问题，全部给你们也没有关系啊！唉，这个赵县，真不会办事情啊！这时尹扬转过脸来，对着郝方方说：“郝县长，你看呢？”郝方方假装低头思索的样子，没有马上说话，其实他心里是在盘算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把尹扬和赵县也拉进这件事情来，只有他们两个也卷进了这件事情，自己才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这就是我掉水坑里了，也不能够让你们在边上看我的笑话，我也要想办法把你们拉下来，这样大家就平衡了，也就不会互相取笑了，才会一起隐瞒，这才是捂别人嘴巴最保险的做法。想了想，郝方方圆滑而谨慎地说：“尹书记，术有专攻嘛！你看我也不懂技术，这设备的评估和检查工作都是赵县带人在干的，所以我尊重您和赵县的意见！在这方面我就不要发表什么意见了。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而且我能够帮的上手的地方，就只管说，我一定鼎力配合！”尹扬听到这里，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郝方方看见了，赶紧说：“当然，我知道县里财政紧张，设备技改需要的那两百万我来想办法好了！”尹扬听了好气又好笑，无奈的说：“赵县，我们还没有请专家和技术人员评估，现在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改？怎么去改？又怎么知道需要多少钱呢？两百万只是个比喻。”“嘿嘿。”郝方方尴尬的笑了一下，心里却很轻松，自己今天这番话一说，就已经大半个身子脱套了，那两百万你爱要不要，不要正好。等郝方方走出尹扬的办公室，他边走边想，看样子自己在人事方面必须要有所动作了，要不然像今天，像买设备那六百万转帐的事情，就还会不断出现，自己就真的是挂个县长头衔任人摆布的傀儡了。自己应该按照凡书记的办法，一边先从基层抓起，把乡镇这一块给理顺了；一边由近及远，由易到难，从自己身边开始，慢慢把人调整过来。那么这次抗击山洪就是一次好机会，自己正可以一方面向外界表现出自己不辞辛劳，不怕危险，亲临一线检查工作的正面形象；另一方面则通过不断的突击检查，亲自抓住干部们犯错误的小辫子，顺利的话当场就可以处理几个，然后换上自己得力的人，正是“一举两得”。至于小辫子嘛，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嘴两张皮，全看自己怎么说了。想仔细了，郝方方笑了起来，脚步轻快的向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