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上)两个人关于坐火车也有很多共同语言。 周艳红笑道:“我读大二的时候,挤上车没位子,只能站在那,有个年轻的男的,大概很有绅士风度,他看我一个女的站了几个小时,就把位子让给了我,结果我坐上去,就再也不肯站起来了,他也要坐很久的车,想想回他的位子,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跟我要,就说他站得好累好累,我那时候实在太累了,因为之前实在站了太久了,所以在那里装睡,现在想想,实在太对不住他了。 ”张季泽笑话她,对她道:“我有一次,刚开始站着,后来就睡到地上去了,那地上原本没有空隙的,到了半夜一看,一些原本站着的人原本坐在地上睡去了,不过都是身子叠着身子,脚交叉着脚,到处都是人。 真是神奇,还有那些火车上买吃的小车,不管人有多挤,他们总是能成功推着小车一路叫卖。 ”周艳红就在那里笑,附和他说道:“是啊,是啊。 ”他们在这样的聊天中站了五个小时,终于到了张季泽说的大站,两个人眼巴巴的指望会有一些人下去,结果让他们非常失望,下去的人基本没有,上来的人更多,火车哪像钢铁坐的,简直就像一个吸水的海棉,上多少人,它可以完全塞多少人,真是神奇。周艳红发现自己站不了,她两条腿轮流的站着。 还是支撑不住,身体有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不知道,随着她工作之后,天天在公司坐办公室,空调吹着,无论如何,她已经慢慢不适应这种艰苦地生活了。 她开始浑身无力,开始头晕目眩。 她想去厕所撒个尿,可是在硬座车厢,你永远都不想想着能上厕所,厕所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周艳红太痛苦了。火车又继续上前开着,张季泽看到周艳红话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苍白。 知道她可能站不了了,他关心的对她道:“艳红,你没事吗?”周艳红苦笑,对他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读书时站再久也没问题,现在站了几个小时就受不了了。 ”张季泽便皱着眉头想办法,看到放在附近的拉杆箱,他便对她道:“你坐在这上面吧。 ”周艳红想着要坐在行李箱上面。 那里面还吃的东西有带给他爸妈的礼物,刚开始她不肯坐,但是过了两个小时后,她再也受不了,简直一分钟也无法坚持下去,在张季泽的劝说下。 在痛苦残酷的现实面前,她坐了下去,这一坐下去,双脚不用支撑身边地重量,立马好受了许多。 然而,她坐下去,拥挤的人群就朝她这边移一点,她抬头地地方,就只能看到各色的大腿和屁股,空气污浊难以想不通象。 可是也只能忍了。就这样。 周艳红坐着。 张季泽站着,时间缓如蜗牛慢行。 又在火车晃晃悠悠的行进中过去了几个小时,到了吃中饭的时间,有些人在那里买火车上的午餐了,张季泽对周艳红说道:“艳红,我们晚点吃吧,这刚开始火车上卖的快餐要十五块钱,第二趟就是十块,第三趟就只要五块了,我们等到第三趟再买。 ”周艳红那时候其实已经很饿了,可是她知道张季泽说的是实话,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他们在小车第三次推过来地时候两个人合买了一份吃了,结果刚吃完不久,周艳红肚子疼,大概火车上的吃食不卫生,又是推来推去经过那么多车厢余下来的,肯定干净不到哪里去,她腹痛无绞,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下来,无法坐在那里继续坚持着,无奈之下只得对张季泽说道:“季泽,我肚子疼,我想上厕所。 ”张季泽见到她十分痛苦的样子,便对她说道:“行,我带你过去。 ”他一手提着行车,一手扶着她,两个人去找厕所,他们所在的那节车厢的厕所里面有人,张季泽对她道:“有人,艳红,要不等等。 ”周艳红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屏着气摇了摇头,因为她知道,如果不全副精神的抵抗着那种痛楚,她可能一松懈就会拉了,到时丢脸就丢大了,张季泽也知道她一分钟也坚持不了,就带着她去下一节车厢找厕所,他们简直就是在人身上踩过去地,在别人的怒骂声中逃过去,第二节也有人,只得再往前走,张季泽像个奴才一样,一边扛着行李一边带着她,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停的向两边或坐或站的人赔礼道歉,幸好,到了第四节车厢厕所是空的,里面站了一个人在那抽烟,张季泽好说好话地请那人出来,让周艳红解决了问题,周艳红完事后,就再也不肯吃任何东西了,包括水都不肯喝了,因为在火车上上厕所实在太痛苦了,用炼狱两个字来形容绝对不算夸张。两个人从白天站到晚上,仍然没有空位子让出来,在春运期间,从来都是上车的人比下车的人多,偶尔空出来一个位子,立马就有人挤上去坐了,轮不到他们两个。 周艳红在那里站着坐车的时候,她百无聊赖,为了分散两条腿的痛苦,只能打量车里的人,才发现像他们这种大城市公司的白领坐硬座的几乎没有,在硬座里坐着站着的,基本上都是打工的农民工,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一阵悲凉。 想起她地那些异地地同事,他们也会在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可是他们都是坐飞机回去,再不济,坐火车也会买一个卧铺,她当时还笑话他们乱花钱,现在算是充分明白了,有时候,你一定得花钱,为了省钱受这种罪,实在是不值得。 她想到这里,便有感而发地对张季泽道:“季泽,我们要努力啊,努力赚钱,等到明年,我们就可以坐卧铺回去了。 ”张季泽笑了笑,说道:“是啊,一定要努力,再也不能挤硬座回去了。 ”周艳红就在那里笑,想着人生奋斗有许多理由,有时候就是为了不坐硬座也是好的,因为坐硬座实在太痛苦了。他们两个站着的时候,途中有列车员在那里喊:“现在有卧铺,大家有要买卧铺票的吗?”这是一个机会,周艳红太想要一张卧铺票了,可是张季泽没有反应,等到她说出来:“季泽,我们去补一下卧铺吧。 ”张季泽迟疑着说好,准备去买票的时候,那边已经一窝蜂的被人买空了,列车员在那里大喊:“没票了没票了。 ”两个人相视苦笑。再接着,离家还有七八个小时的时候,周艳红只觉得她两条腿要断了,列车员说:“餐桌有位子,有没有人要餐车的位子。 ”周艳红看着张季泽,季泽商量着对她道:“艳红,离家只有五六个小时了,餐车一个人要五十块钱。 ”周艳红不吭声了,张季泽想着她是第一次回他家,便说道:“我还是去买吧。 ”周艳红也是舍不得花钱的人,听到他这样说多半是舍不得的,便说道:“算了,你说得没错,都到这份上了,就干脆站回家好了。 ”她想着她好歹还有个拉杆箱歇一下,张季泽这一路上十八九个小时,可是一分钟都没坐过的,有时候她要把拉杆箱给他坐一下,他就说:“你坐,你坐,我不累。 ”周艳红心里还是感动的,这个男人除了特别节俭,对她还是好的,节俭不是坏毛病,她也很节俭。 所以虽然下了火车,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她整个人就像拖了一层皮,无精打采,心里也还是温暖的,想着人一辈子有个人作伴还真是比一个人飘来飘去的好一些。两个人从火车上下来,然后在附近的餐馆吃了一碗面,张季泽又带着她去坐汽车,坐了两个多小时汽车,到了一个小县城,张季泽又带着她再去坐汽车,这回又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周艳红已经累得浑身的骨头要散架了,张季泽扶着她下来,指着一条山路,对她道:“艳红,往里走就不通公路了,我们只能走着回家了,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我们一直走,大概明天上午我们能到家。 ”周艳红听到他这么说就傻了眼,想着什么意思,还要走十多个小时的山路,今天晚上还要走一晚上山路?周艳红觉得不可思议,想着她一直认为自己家已经够穷了,坐车到县城,要两个小时的汽车,没想到张季泽家里比她家更偏,公路尽头,竟然还要走十多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家。 她有点茫然害怕了,她对张季泽说道:“季泽,难道就没有车吗,没有汽车,拖拉机什么的也行啊。 ”张季泽也有点不自在,大概是看到了周艳红眼里的不可思议和茫然,他勉强笑了笑,说道:“艳红,这一路上都是山路,有时候要过河,河上没有桥,现在山里人已经很少了,真的没有车。 ”周艳红还有什么办法,看着那绝尘土而去把她落在这里来的汽车,她难道还能回去吗?而且说实话,张季泽这个男人对她真是没得说,好得不得了,他满心欢喜的带她回家,难道她现在还跑回深圳去,所以,周艳红只能咬了咬牙,对他笑了笑,说道:“那行,我们快点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