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道德百科全书”

建华体院耗日持久的运动会开始筹划日程了。必考的项目中最先考的是游泳，安排在十一月初。学校不顾学生抗议天气冷了下水不适合，振振有词道，“都是专业学体育的人，还怕这么点寒冷天气么？”一时间，全校叫骂声如云。而各种球类运动，也都办成了全校性质的比赛，从各班级层层筛选，直到最后的总决赛，优胜者有丰富的奖金。渐渐的，运动的气氛就冲散了原来本不浓郁的文化课学习，体院的老师们也知道学生们心不在此，微笑着宽和的当做一个个空闲的座位不存在，径直的讲授自己的课程。二年级的英语老师苏江忍着气，在放学铃声响了以后，收拾了讲义教案，走出校园，掏出手机拨打道，“喂，红歌么，嗯。我下课了。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吧。”徽明大学里，段红歌批改着厚厚一叠考卷，也有些不耐烦，将手机夹在颈窝，散漫道，“好啊。啊，对了，我听同事说，学校边上有一家糕点甜品店，东西很不错的。你在建华西门前等我。我们一起去。”她和苏江，高中时是同班同学，睡上下床铺的那种，三年间，关系极要好。高中毕了业，段红歌因为家人关系，去了英国读大学；苏江家庭条件并不好，就留在了国内。从此失去了联系，前些日子在附近碰见，才知道山不转水转，有些缘分是转不掉的。彼此的任教学校那么近，难免就又连接起往日的情谊。校园里，晚风渐渐吹起来，还未到11月的天气，就有点冷。苏江穿的单薄，缩了缩身子，快步向西门走去。所过之处，操场之上，学生们热火朝天的打着球，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篮球这种东西，不是只要看看就会了，有些基本功还是要练习的。”少女清甜的声音，“所以，阿朗，阿伟，你们就指导下阿陌运球吧。”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个子高挑，身形纤瘦，背对着自己，马尾辫一甩一甩的，青春靓丽，苏江并不认识，可是，她认识少女身边的几个男生，都是她的学生。其中一个，正是她初来这个学校时监考遇上的秦墨。半年多了，秦墨依旧是容颜清俊，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好歹，”郭朗笑道，“小墨你好歹也在体校混了两年，怎么连运球都这么生疏。”他虽然这么说，却和赵伟交换了一个心惊的眼神，拿到篮球的一瞬间，陌香的确是很生疏的，但是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纯熟的让他们两自叹不如。唐唐纵然对陌香充满信心，也被这样的效率吓到了。“好厉害。”她讷讷道。“其实不过是用力的技巧，摸索出来了的话，并没有多少了不起。”陌香淡淡笑道，没有太大的挑战性，他也懒的再练，托起篮球，向不远处的篮框投去。“唆”的一声，正中篮心。篮球从框中落下来，又跳了几下。“回去吧。”陌香拉着唐唐的手，转身道，“阿朗，阿伟，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好啊。”赵伟淡淡一笑，“许久没去，我也满想念小绢的手艺呢。”“铃……”手机铃声响起来，是红歌的声音，“苏江，我已经到了，你还没出来么？”“哦。”苏江应道，“我马上来。”她挂了手机向前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着陌香刚才投篮的地方。就算她对篮球运动并不了解，也清楚，那个地方，比三分线还要远了一丈有余。“我那个同事说呢，”段红歌看着手中的纸条道，“那家店在徽明的东门外面，叫做品香坊。那里面的慕斯蛋糕，据说是一绝呢。”“是么？”苏江心不在焉道。“哎呀，就是这一家。”段红歌远远的看见了朱雀街上挑出的品香坊招牌。柜台上的小女老板正端出了港出炉的糕点，看见了刚刚进来的两个女子，笑道，“是段老师呢，欢迎前来。”“呃，”段红歌迟疑道，“你是？”她的学生太多，除了一些印象特别深的，大部分都是只在面熟阶段。“我叫秦绢。”秦绢不以为忤，灿烂笑道，“段老师大概不记得我了。段老师曾经请我和二哥，唐唐姐喝过一杯奶茶的。”她笑的时候lou出两颗虎牙，分外可爱。“哦。”段红歌想起来了，“你是秦墨的妹妹，是吧。”“嗯。”秦绢颔首道，“这回轮到我请段老师了。段老师想吃什么，随便点。”“那怎么好，你们开门做生意。”段红歌点了慕斯蛋糕，又替苏江要了抹茶蛋糕，各自要了一杯奶茶，找了空位坐下。品香坊的室内设计使用的是暖色调，三三两两的闲人窝在里面，热闹又温馨。苏江尝了一口蛋糕，舒展眉头道，“果然味道不错。”“那是，盛名在外么。”段红歌扑哧一笑，问道，“你认识秦墨吧？”她的心咯噔一下，放下蛋糕，道，“自然认识，他是我的学生。”“是么？那你觉得那孩子人如何？”苏江疑问的打量了她片刻，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也没什么啊。”段红歌不疑有它，压低声音道，“他是我一个喜欢的学生的男朋友，所以我关心一下罢了。”苏江皱起眉头，道，“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大人谈恋爱，真是……”“不小了。”段红歌无奈道，“这年头这样很正常好不好？你不要像高中那样，做道德百科全书……”店门外面传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的声音，“啊？是么，夏颖真那个怪胎也报名参加篮球赛了？我还以为他除了期末考试根本不会出现在学校呢。”“哈，”赵伟笑道，“建华的运动会也是体能考试啊。”“也是哦。”唐唐想了想，低头，“黑帮的少堂主和一群人打篮球，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画面不搭。”“去你的。”有人笑道，“夏颖真早说了，他家不是黑帮。”“唐唐姐，”秦绢从柜台探出头来，好心提醒，“你的老师来了？”苏江看那个长马尾的女孩子回过头来，眉目如画，果然是很漂亮的女孩子。怔了一怔，喊道，“段老师。”身为“道德百科全书”的苏江伸出手来，指了指唐唐，又指了指刚进门来的陌香，迟疑了半响，才说出话来，“你们，”同居？唐唐被苏江的激烈反应震惊了一下，转身问道，“阿陌，这是你老师？”“嗯。”陌香走上前，点了点头，“苏老师是我们的英文老师。”经那一年的期末考试，彼此都印象深刻。后来，苏江渐渐觉得陌香学习还算认真，没有必要玩抄袭的把戏，自己就有点怀疑的确是自己看错了。这件事就算轻轻揭过。本着男友师亦吾师也的精神，唐唐友善的颔首招呼，“苏老师好。”苏江便有些讷讷，眼前的女孩子教养好，气质也清纯，笑容干净清爽，让人起不了恶感。陌香练了一会子球，虽没有出什么汗，还是道，“我去洗个澡再下来。”“嗯。”唐唐点了点头，笑的灿烂。大学的学生自然不会像初高中一样的畏惧老师，何况这两个女老师，又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郭朗赵伟他们就近坐下来，笑出一口白牙，“苏老师过一阵子看运动会么？”“不了，”苏江笑了一笑，“好容易放了长假，我想出去走一走。”“哦，”郭朗若有深意的叹了一声，“那可有些可惜呢，建华的运动会每一年都相当精彩，就是徽明也有不少学生专门去看呢。段老师，”他笑容可掬的看了段红歌一眼，“你说是吧?”段红歌不解其意，但还是颔首道，“是不错。尤其是最后的各种球类比赛。”“是么？”苏江便有些心动，犹豫道，“那我再看看吧。”在苏江和段红歌看不见的餐桌底下，郭朗和赵伟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唐唐站在柜台边，和秦绢说了一些话，又端了一盘刚刚炸好的鸡米花过来，笑嘻嘻的道，“难得两位老师光临我家，我请老师这一客吧。”“这怎么可以呢？”苏江便有些尴尬，段红歌却眨了眨眼，道，“唐唐，你要知道，就算吃了你这一客，你也别想我期末考试的时候对你手下留情哦。”唐唐扑哧一笑，学着她偏头，哀怨道，“我的刑法课真的有差到需要段老师高抬贵手么？”“那么，”段红歌故意哦了一声，“莫非你是为了你家秦墨请的？”隔壁桌上轰然笑出声，二楼楼台上传来陌香清冷的声音，“我的英语水平也没差到要女朋友贿赂老师才能过关吧？”他刚刚洗了淋浴，换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衫，短短的头发发根尚滴下水来，自有一种闲适的魅力，满店的女客都忍不住转过首来，欣赏打量。若是平常，这样的目光，会惹的唐唐有些不快，但今日，却掩盖不了她的满心欢喜。这是陌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承认了他们的情侣关系。不像往常，都是她与别人说，陌香笑笑的没有反驳。这样的欢喜心情，像潮水一样的淹没了她，让她懒的计较别的女孩对自家男朋友或欣赏或觊觎的眼光。眼前这人千好万好，但，他是她的。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唐唐的面颊涌上了红晕，双眸也晶亮晶亮的，像是丝绒一般的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落在陌香眼里，是美丽的风景。情人之间，眉间心上传达的信息，不过一瞬，旁人无从察觉，苏江涨红了脸，急道，“我才不会。”唐唐讪讪收回了心神，有些恼道，“我就不能单纯请你们吃么。要不要，不要拉倒。”“当然要，”段红歌眼急手快，拉住了鸡米花托盘。嫣然要，“不要白不要。”雪儿就是在这样一片欢乐氛围中回到品香坊，赵伟远远的看见，喊道，“雪儿回来了啊。”他一直以为雪儿只是一只普通的狸猫，走过去抱了起来，像空中一丢，又稳稳接住，抱怨道，“你好歹也要像只猫的样子，怕一怕吧。”怕？陌香唐唐秦绢同时看着赵伟怀中的雪儿，心中想，生气才对吧？赵伟抱起雪儿坐下，疑惑道，“我怎么看着雪儿好像要咬我一口泄愤似的表情？”“好可爱的猫儿呢。”毕竟是女孩子，段红歌和苏江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雪儿，道，“我可以抱一抱么？”“只要她自己乐意，就可以。”唐唐语意深长道。段红歌接过雪儿，苏江抚摸着她颈项的毛发，惊奇道，“好舒服呢。”而雪儿，趴在段红歌里，用眼神和唐唐做着交流。明天就星期五了，我那个傻哥哥，有没有开口邀约你？别提了。雪儿懊恼的眨了眨眼，如果她不知道唐希言的打算，就算了。偏偏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几天在办公室里，面对唐希言尴尬的要死。每每在唐希言可能要说出来的时候，就找个借口躲出去，身为秘书的本职工作，已经被拉下了不少。雪儿，唐唐忍不住想笑，你是狐狸，不是鸵鸟，不用把头藏在沙子里躲避问题。雪儿从鼻孔里哼出声来，赌气的将头窝在段红歌怀里。段红歌抓起了一块鸡米花，炸鸡的味道飘进了雪儿鼻中，连忙跳起来，想要抢食。段红歌愕然片刻，笑道，“好可爱的猫儿呢，一点都不怕生人。”苏江早就捧起了另一块鸡米花，递到雪儿面前。雪儿觑了一眼，想起了自己的淑女身份，轻轻哼了一声，接过鸡米花，优雅的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妖怪猫。”郭朗和赵伟第Ｎ次喃喃道。屋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喇叭声，是唐希言回来了。段红歌瞧了瞧天色，道，“苏江，我们也该走了。”依依不舍的放下雪儿，想了想，又道，“唐唐，你把雪儿借我养几天，行不行？”那怎么成，雪儿的灵异之处，非穿帮不可。唐唐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说，陌香弯下腰去，抱起雪儿，淡淡道，“我家雪儿吃惯了小绢的手艺，段老师的手艺如何？”段红歌的面颊微微红了一下，叹道，“那我只好常来看看它了。”她拉了苏江的手向外走，正好撞见进屋的唐希言。唐希言以为她们是品香坊的一般客人，颔首致意，彼此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