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博士吃吃的笑着,从他那像火山般的烟斗里拍打出烟灰,带着诚挚的表情向来访者打招呼,这似乎令佩特斯先生感到十分宽心。佩特斯先生微微地向每个人鞠了躬。“请原谅我,先生们,这么早就来打扰,”他说,“但是我不得不说出来,只有来了才能稍微舒心点。我知道你们——呃——昨晚在找我。我也度过了一个不愉快的晚上,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笑了,“我的唯一一次犯罪性质的经历是我忘记重新申请狗证,我良心很受谴责。每次当我带着那只糊涂狗出去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伦敦的每个警察在用一种阴险的眼神看着我。我开始逃。所以既然这样我想最好来找你们。在苏格兰场,他们给了我你的地址。”费尔博士已经脱去了来客的外衣,这一举动令佩特斯先生大吃一惊,然后猛得坐到椅子里。佩特斯先生笑了。他是个矮个子、优雅、有些古板的男人,有着光亮的秃头,令人吃惊的快速语调。他眼睛突出,两眼间皱起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更加精明,还有着富于幽默感的嘴巴和成九十度的v字形下巴。瘦骨嶙峋的脸相当得不安。当他开始说话时,就会有着这样的举动——紧握着手,皱着眉头看地板。“葛里莫的事很不幸。”他犹豫着说,“自然我会按照惯例说我希望能帮上点忙。而且也的确是。”他又笑了,“呃——你们想让我的脸对着光吗,还是怎样?小说之外,这是我第一次和警察交手。”“废话,”费尔博士说,“我很想见你。你想喝什么?白兰地还是苏打?”“太早了,”佩特斯含糊地说,“那么,如果你坚持,谢谢了!我很熟悉你关于英语小说中超自然的那本书,博士;你比我受欢迎多了,非常好。”他皱起眉,“真的非常好。但是我不完全赞成你(或者james博士)关于小说中的鬼魂总是恶的观点……”“当然,那总是恶的。大大的恶!”费尔博士咆哮道,脸上闪现出可怕的神情,“没有好的!我不想在我的床边有文雅的叹息。我不想有伊甸园里甜蜜的耳语。我要血腥!”他看着佩特斯,这似乎令后者感觉不舒服,似乎这是他的血,“哼,哈,我想给你点规矩,先生。鬼魂是恶的。不需要声明。虽然不是显而易见但的确是事实。今日有着一种不幸的趋势,古老的图书馆或者古代废墟受到嘲笑,说真正可怕的幽灵会出现在糖果店或者柠檬水架子上。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应用‘现代测试’。很好,测试真实的生活。现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对那些古老的废墟或者墓地害怕得要命。没有人否认这点。但是直到现实中某人真的在柠檬水架子(其他当然更好)旁惊声尖叫并且晕倒,接着就会再也不谈及这个理论除了说那是一堆废话。”“有人会说,”佩特斯扬起眉毛,说道,“古老废墟已经成为垃圾。你不相信如今才会出现好的鬼故事吗?”“当然,今天能写出更好的,更富有才华的人也参与写鬼故事。但是,他们害怕这些东西被称为情节剧。因此,如果他们不能排除情节剧的特征,他们就试图通过一些废话来隐藏它,天堂里的人是不会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先生们,我说现在……”刚才cid的督察生气的时候只是在后面喷出嗓子里的烟然后清清喉咙。现在哈德利一拳打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好吧?”他要求说,“我们不想听什么演说。佩特斯先生想来告诉我们一些事。所以——”当他看见费尔博士平息下来,露出牙齿笑笑,他平静的继续道,“事实是,星期六晚上,我想和他谈谈;昨晚……”“关于鬼魂?”佩特斯异想天开的问道。“是的……第一,例行公事,我要问你昨晚的活动安排。尤其是,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佩特斯放下眼镜。他的脸再次带着不安的神色。“你的意思,哈德利先生,也就是说,我是嫌疑犯?”“鬼说他是你。你难道不知道吗?”“说是我?——上帝,上帝,不!”佩特斯叫道,像一个秃头的匣中杰克一样跳起来,“说他是我?我说——呃——说他是——我都语无伦次了!我想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什么?”他平静的坐下来,注视着哈德利,等待解释。他颤抖着。“因此,如果你能够用你昨晚的行踪来反驳它……”哈德利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昨晚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我在葛里莫家的时候他已经被射了,但是没人告诉我,”佩特斯语无伦次的说,“昨晚,我去剧院了,去his majesty剧院。”“你能证明吧,当然。”佩特斯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希望如此,我可以告诉你那出戏,尽管我不认为它有多好。哦,是的;我想我仍然保留着我的票根,或许节目单。但是你想知道我是否遇到我认识的某人。呃?没有,恐怕没有——除非我能找到某人还记得我。我独自一人。你知道,我的几个朋友都有各自的惯例。我们知道各自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尤其是星期六晚上,我们不想改变这种生活轨道。”他的眼里闪出嘲弄的眼神,“是那——是那种高尚的文化人,而不是那种粗俗的文化人。”“也许对谋杀有兴趣。”哈德利说,“什么生活轨道?”“葛里莫总是工作——原谅我;我还对他已死的现实不习惯——总是工作到11点。此后你就能随意打搅他;他是个夜猫子;但此前不是。波那比总是在他的俱乐部玩纸牌。曼根,像个侍从,和葛里莫的女儿在一起。他和她晚上常在一起。我去剧院或者电影院,但是并不总是这样。我是个例外。”“我知道。昨晚剧院看完戏之后呢?你何时离开的?”“将近11点或者更晚。我好动。我想我应该顺道拜访葛里莫,和他喝一杯。接着——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米尔斯告诉我的。我想见你,或者主管的某人。我在楼下等了好久,没有人注意我,”——他说的相当快——“我走到疗养院去看葛里莫怎么了。我到那时正好他死了。现在,哈德利先生,我知道这是桩可怕的事,但是我发誓——”“为什么你想见我?”“当皮尔·弗雷发出他的恐吓的时候我在那间酒馆,我想我能帮点忙。当然,我那时想的是皮尔·弗雷射杀了他;但是今天早晨我看到报纸——”“等一下!在我们继续之前,我想知道谁会模仿你说话的方式等等?好的!接下来在你的圈子里(或者圈子外)你怀疑谁会这样干?”“或者想这样,”对方尖锐的说。他摆弄着裤子的折皱,“别认为我是在躲避你的问题,哈德利先生,”他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坦白说,我不认为有人这样。但是这在某种程度上给我自己带来麻烦。如果你认为我的想法太阴险,或者是他妈的废话,我还会和费尔博士说。让我们假想一下,为了讨论讨论,我就是凶手。”他带着嘲笑的神情看着哈德利,后者直起身子。“打住!我可不是凶手,只是假设。我打扮得一身外国气去杀葛里莫(顺便说一句,我宁可犯了谋杀也不愿意那样穿戴)。嗯!我会有其他的无聊举动。再说我可能把我的真实姓名告诉那些年轻人吗?”他接下来,用手指轻轻扣打着。“这是第一点,很明显的一点。但是精明的侦探会这样回答:‘是的,一个聪明的凶手就会这样。这是最有效的欺骗人的手法。他们很容易得出第一种结论。他有点改变他的声音,只要人们能在此后记得起来。他声称是贝特斯因为他想要人们认为他不是贝特斯。’你是这样想的吗?”“哦,是的,”费尔博士直言不讳,“这是我思考的第一件事。”佩特斯点头:“接着你会得出这样的答案,能够洗清我的嫌疑。如果我做了这样的事,那不是我的声音,而是我改变了我的声音。但是,”他说,指了指,“我怎样令我的话语很顺流。我要说些不寻常的东西,某些错误的东西,以及显然不像我自己说的,这些他们后来才能记得起来。那个访问者不是这样。他模仿的很彻底,就象我一样。不管你是持有直接的观点还是微妙的观点,我那样都不服,因为我不是个蠢货,或者就因为我是个蠢货。”哈德利大笑。他眼神愉快的从佩特斯游离到费尔博士身上,不再有紧张的神情。“你们是一丘之貉,”他说,“我喜欢这样的循环。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些实用的经验,佩特斯先生,罪犯总会发现自己处于困境中。警察不会停下来考虑他是个蠢货还是不是个蠢货。警察会抱着直接的观点——然后绞死他。”“你想绞死我,”佩特斯说,“如果你找到确凿的证据?”“正确。”“哦——呃——真坦白啊,”佩特斯说,尽管他看上去很不自在,而且紧盯着说话人。“呃——我能继续吗?你打断了我的话。”“继续吧,”督察做了个友好的姿势,催促道,“我们可以从一个聪明人那得到灵感。你还想建议什么?”不管是不是有意的刺激,它确实产生了众人没有想到的结果。佩特斯笑了,但是他的眼睛没有什么神情,脸也更严肃了。“是的,我想你能得到,”他同意道,“你会自己做出结论。让我们举个例子。你——或者某人——看见今天早上的报纸有着关于葛里莫谋杀的长篇大论。他应该相信昨晚下雪了,因此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只能打赌等待直到雪停了,才好实行他的计划。也就是说,他应该适当的依赖那些雪。对不对?”“某种程度上,对的。怎么样?”“那么我想你应该记得,”佩特斯接着说,“天气预报可不是这样说的。昨天的天气预报说没有雪。”“哦,巴克斯酒神啊!”费尔博士咆哮道,盯着佩特斯看了一会后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好样的!我从来没想到这点。哈德利,这完全改变了整个事件!这——”佩特斯放松下来。他拿出一个雪茄盒,打开了:“当然,这是个缺陷。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出反驳,凶手知道雪是束缚,因为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雪。但是在这个案子里,你最好放聪明点。我还不大清楚。事实是,我认为天气预报和电话服务一样不可靠。这里它犯了错误,是的,但是没关系。你不相信我?去找昨晚的报纸看看吧。”哈德利骂骂咧咧,接着又笑了。“抱歉,”他说,“我不是想刺痛你,但是我很高兴我这样做了。是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妈的,如果有人故意要依靠雪来犯罪,他的确要好好考虑天气预报。”哈德利敲着桌子,“别介意;我们重新来。我现在认真的问你几个问题。”“好的。犯罪学是burnaby的拿手好戏而不是我的。我只是偶然注意到,”佩特斯说,带着嘲弄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衣服,“就象决定我是否要穿套鞋。习惯……对那个模仿我声音的人来说,为什么要把我牵连进去?我是个温和的有怪癖的老人,我向你担保。我不想扮演复仇女神的角色。唯一我能想到的原因是我是这个圈子里唯一一个星期六晚上没有固定安排的人,也许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明。但是对于那人来说,我也好模仿;那人只要知道我如何打招呼的,不是吗?”“在warwick客栈的那个圈子里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别人吗?”“哦,是的。还有两个人非正规成员。但是我并不认为他们是怀疑对象。一个是老mornington,在大英博物馆工作了超过50年;他有个破锣嗓子,不可能被当成我。还有是swayle,但是我相信他昨晚在做广播节目,关于生命之类,应该有不在场证明……”“什么时候做的?”“大约9点45,我想,尽管我不能肯定。而且,他们也没去过葛里莫家——而且只是偶尔去客栈。好的,某人也许听见或者坐在屋子的后面,尽管没有加入讨论。我想那是你们最好的指引,尽管它只是微小的线索。”贝特斯拿出雪茄,又猛得关上盒子,“是的。我们最好认为它的结果还不清楚,或者我们做好各类尝试,嗯?波那比和我是葛里莫家最亲近的朋友。但是我没有干,波那比在玩牌。”哈德利看着他:“我怀疑波那比先生真的在玩牌吗?”“我不知道,”对方直率的承认,“但是我想说他在玩。波那比不蠢。只有极蠢的人才会在那个晚上犯罪,他缺席了本应该去的活动肯定会引起注意的。”督察继续敲着桌子,愁眉不展。费尔博士不知道在想什么,斜着眼独自沉思。佩特斯好奇的从这人看到那人。“如果我让你们有了灵感,先生们——”他说道。哈德利变得活跃起来:“是的,是的!没有结束!现在关于波那比:你知道他画了幅画,葛里莫博士买了下来保护自己吗?”“保护他自己?怎样?如何保护?”“我们不知道。我想你也许能解释。”哈德利看着他,“他家里似乎有某种隐秘的味道。顺便问一下,你知道关于他家的事吗?”佩特斯显然迷惑了:“啊,萝赛特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女孩。呃——我没有说有什么隐秘的东西。相反。对我来说,她太现代了。”他皱起眉头,“我从不知道葛里莫的妻子;她在若干年前去世了。但是我没有看见——”“别介意。你对德瑞曼怎么看?”佩特斯笑起来:“老德瑞曼是我见过的最不值得怀疑的人。如此的不值得怀疑以至于有人认为他背后隐藏着深深地如恶魔般的狡猾。原谅我,你们在考虑他?如果你是的,我应该忘掉它。”“我们回到波那比身上。你知道他如何想起画那幅画,或者他什么时候画的,或者有关的任何事?”“我想是在一两年前。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工作室最大的画布;他以前用来当幕布或者隔离物,卷起来的,随时需要才用。我曾经问过他那画的是什么。他回答,‘我从未看见过的某种幻想的理念’。它有个法国名字:dansl‘ombre des montagnes du sel,或者诸如此类的。”他停止了用没有点燃的雪茄敲打盒子。他古怪而不安宁的头脑又转动起来,“啊!我现在想起来了,波那比说,‘你不喜欢它?当葛里莫看见它的时候可是大惊失色。’”“为什么?”“我没在意。我很自然的认为这是个笑话或者吹牛;他说的时候大笑起来,波那比喜欢这样。但是那东西就放在工作室,等灰尘,很长时间,当葛里莫星期五早上来要它的时候,我很惊讶。”哈德利猛的靠向前:“你在那儿?”“在工作室?是的。我那么早去是有原因的——我忘了。葛里莫激动的来——”“心烦意乱?”“是的。不——不。很兴奋。”佩特斯回答,偷偷的看着哈德利,“葛里莫机关枪似的说道,‘波那比,你那幅盐山画在哪?我要它。你开个价?’波那比奇怪的看着他。他蹒跚的走上前,指着画说,‘这东西是你的了,伙计,如果你要它;拿走。’葛里莫说,‘不,我有用,我坚持买它。’好了,波那比说出了个愚蠢的价格好像是10先令,葛里莫相当正经的拿出支票簿,写了10先令。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书房墙上有个地方能放。就这些。他带着画下楼了,我代他喊了辆车,带着走了……”“包装了吗?”费尔突然博士问,佩特斯有点受惊了。费尔博士显示出很大的兴趣。博士微微弯腰前躬,手紧握着手杖,佩特斯好奇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他说,“我刚才提过了——大惊小怪的葛里莫要求包装。他想要纸,波那比说,‘你认为我有那么大的纸包它吗?为什么害羞拿着它?就这样拿好了。’但是葛里莫坚持下楼去商店买张棕色的纸包住它。这似乎令波那比很苦恼。”“你知不知道葛里莫是不是带着它直接回家的?”“不——我认为他去加了个框子,但是我不确定。”费尔博士坐回原样,咕哝着,没再提问题,虽然佩特斯有过暗示。虽然哈德利又提了些问题,但是在兰波看来没什么重要的收获。佩特斯说话很谨慎;但是他说几乎没有隐瞒什么。在葛里莫一家里没有摩擦,在小圈子里除了曼根和波那比处于对抗中之外大家没有冲突。波那比虽然将近30岁,但是对萝赛特·葛里莫很有兴趣。葛里莫博士没有对此说什么;如果有什么,他会怂恿这样做的,虽然目前为止佩特斯还没发现他做了什么妨碍曼根的事。“但是,我想你们会发现,先生们,”佩特斯总结道,当大本钟报告十点钟的时候他站起来要走了,“这就是全部。很难把犯罪和我们圈子里任何人联系起来。对于财务方面,我无法告诉你们很多。葛里莫相当富有,我想。他的律师,我碰巧认识,是gray‘s inn的tennant和williams……顺便说一句,我想知道你们是否能和我在这个沉闷的星期天共进午餐?我在russell广场的另一边,你知道的;我在帝王有间套房,十五年了。你们在附近调查,也许很方便;而且,如果费尔博士喜欢讨论鬼故事——?”他笑了。博士在哈德利开口拒绝前插话同意了,佩特斯得意洋洋的走了。接着他们面面相觑。“喂?”哈德利咆哮道,“看起来真坦白啊,当然我们会核实的。这点,令人印象深刻的这点是:为什么他们中某人犯下这桩罪行在一个缺席了就会引起注意的晚上?我们去找那个波那比,但是他好像也走了,如果只是为了那个理由……”“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雪,”费尔博士固执的说,“哈德利,那令每件事都不同寻常!它令整个案子颠倒过来,但是我还没看过cagliostro街!让我们去cagliostro街。无论如何都比这儿一片漆黑强。”他喷出嘴里的烟,穿上斗篷,戴上铲形帽,熄灭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