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那比摸着下巴,眼神呆滞地俯视着她。兰波感觉到他真的震惊了;震惊到他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他注视着她似乎从没有见过她一般。接着他以一种平静的声音说了话,这与他早先的态度完全相反。“我说,萝赛特,”他说道,“现在小心点。,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的。相当确定。”哈德利插了进来:“在十点半?你如何发现这儿的灯,葛里莫小姐,你那时和我们在房子里啊?”“哦,不,我不在,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不在。我在小诊所里,和医生在一起,我的父亲处于弥留之际。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但是小诊所的后面对着这所房子的后面。我正好靠近窗户,我注意到了。这间屋子有灯;而且,我想,浴室也亮着灯,尽管我不能肯定……”“你如何知道这间屋子的,”哈德利严厉的说,“如果你从没来过这儿?”“当我们刚进屋子我就在仔细观察了,”她回答道,带着沉着冷静的微笑,不知何故这使兰波想起了米尔斯,“我昨晚不知道这屋子;我只知道他在这间寓所,窗户在那。窗帘没有完全拉下。这就是我为什么能看见灯光的原因。”波那比仍然好奇地注视着她。“等一下,警官先生——呃——!”他耸耸肩,“你不会看错了吧,萝赛特?”“很肯定,我亲爱的。这间屋子在巷子拐角的左边,你在最顶上那层。”“你说你看见了我?”“不,我说我看见灯光。但是你和我是唯一知道这间寓所的人。而且,你曾邀请我来这儿,并说你要在这……”“上帝!”波那比说,“我想知道你怎么会来的。”他跛着脚走上前,嘴角垂下来;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继续盯着她。上竖的头发不知何故令他有种莫名的警惕感,“请继续!你令我很感兴趣。是的。我想知道你为何有胆量来。”“不是吗?”萝赛特干脆地说。她看看四周,最终下定决心,她表情痛苦,似乎眼泪要夺眶而出,“我希望我了解我自己!我……我希望我了解你!因为你是我们家的朋友……”波那比打断她:“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说我是你家的朋友。我希望我来亲自判断。我希望我能判断你是否说了实话,或者(原谅我暂时忘记自己的骑士风度)是一个说谎的小泼妇。”她平静的继续道:“也许他是一个有教养的勒索者。哦,不是为了钱。”她再次爆发了,“泼妇?是的。如果你愿意就说是婊子。我承认,我都是……但是为什么?因为你用你设下的暗示毒害了每一件事——如果我能确信这些是暗示而不是我的幻想;如果我能确信你是个诚实的勒索者!哦,关于我父亲过去的生活,如果你必须知道的话。”她双手紧握,“关于我的出生,其一,是否我们不必要为婊子加上好看的修饰。但是这不重要。这不会令我担心。还有更可怕的事——关于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也许它们不仅是暗示。但是……我认为老德瑞曼是一个勒索者……接着,昨晚,波那比告诉我来这儿——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好,因为晚上曼根总是看着我,而且波那比那个晚上非常的自负。但是我没有也没曾有过——请明白我的心!jerome是勒索者。我的确喜欢他;我不知道;那没可怕……”“我们会明白的,那么,”哈德利说,“你‘暗示’了,波那比先生?”长时间的沉默,波那比看着他的手。有时他头倾向一边,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好像他正努力使头脑清醒,以摆脱哈德利的逼人的眼神,接着,他抬起头。“我从没想过……”他说,“暗示。是的。是的,严格的说,我想我是的。但是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从没……”他注视着萝赛特,“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许你太**了……”他喘不过气来,发出嘘声,耸耸肩,“对我来说很有趣,推理游戏,对啦。我不认为这是爱打听。我发誓我没有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将它放在心里。萝赛特,如果这是你对我唯一感兴趣的原因——认为我是一个勒索者,并且害怕我——那么我抱歉。”他再次低头看手,打开又合上,接着缓慢的朝屋子四周看,“看看这个地方吧,先生们。尤其是前屋——你们会看到的。接着你们会知道答案。大侦探,跛足的爱幻想的可怜的笨蛋。”一瞬间哈德利犹豫不决了。“大侦探找到任何和葛里莫博士过去有关的东西了吗?”“没有,……如果我找到了,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我们想知道我们是否能说服你。你知道在你浴室有血迹吗,葛里莫小姐说他看见昨晚那儿亮着灯?你知道皮尔·弗雷在10点半之前不久在你门外被谋杀?”萝赛特·葛里莫尖叫,波那比也打了个激零。“弗雷谋杀——血迹!不!哪儿?先生,你在说什么?”“弗雷在这条街上有间屋子。我们认为当他死时他正要来这儿。无论如何,他在街上在这外面被杀死葛里莫博士的同一个人射杀了。你能证明你是谁,波那比先生?你能证明,例如,你不是葛里莫博士和弗雷的那个兄弟?”对方看着他。他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帝啊!先生,你疯了吗?”他轻轻地问,“兄弟!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认为我杀了葛里莫博士和那个什么魔术师……是吗?”哈德利走向沙发,拿起烟卷:“这个烟卷怎么回事?这也是你大侦探计划的一部分?”“那个?不。那是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老哥!”兰波看了眼萝赛特·葛里莫,看见她正在哭。她静止的站在那,她的手放在两边,脸色严峻;但是眼泪夺眶而出。“你能证明,”哈德利继续道,“你昨晚不在这儿?”波那比深吸一口气。稍稍缓和一下表情。“是的,幸运的是我能证明。昨晚我在我的俱乐部里,从8点——也许稍早点——直到11点半。十多个人能告诉你。如果你想要知道细节,问和我一起打牌的三个人。我不在这儿。我没有留下任何血迹,以及任何你所说的发现。我没有杀弗雷,或者葛里莫,或者其他人。”他又激动起来,“现在,你怎么想?”督察摆摆手,波那比结束了说话,哈德利转向萝赛特。“你仍然坚称你看见这儿在10点半亮着等。”“是的!波那比,我不是意味着……!”“那么,但我们的人早上来的时候,电表被切断了,灯没法工作了。”“我——是的,是的!但是我想说……”“让我们假设波那比先生关于昨晚的话是事实。你说他邀请你来这儿。他邀请你来这儿,可他自己却在俱乐部?”波那比蹒跚向前,一只手抓住哈德利的膀子:“冷静点!让我们搞清楚,警官。我就是那样做的。这是个下贱的诡计,但是我做了。想一下,我能解释吗?”“现在,现在,现在!”这是费尔博士隆隆地反对之声。他拿出花色丝质大手帕,鼻子里发出很大的声音,以引起注意。接着他眯着眼看他们,温和的说,“哈德利,我们也同样困惑。让我们说点令人宽慰的话。波那比先生的确这样做了,如他所说的,让她跳过一个铁环。嗯,哼!原谅我的冒昧,但是这很正确,美洲豹不会跳,是吧?关于这个灯的问题没有必要,那还没有多糟。这走了一先令,你们看。某人在这儿。某人点起了灯,也许整晚都点着。好了,电表里的钱走光了,接着灯熄灭了。我们不知道开关是不是被动过,因为somers第一个到这儿。哦,哈德利,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某人昨晚在这儿。问题是,是谁?”他看看几位,“嗯。你们两个说没别人知道这个地方。但是——你们很诚实,波那比先生;你也是一等一的傻瓜,不善于撒谎——肯定有别人知道这。”“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可能说,”波那比摸着下巴断言道,“除非某人注意到我来这儿——除非……”“除非,换而言之,我告诉了某人?”萝赛特再次开口说,她咬着下嘴唇,“但是我没有。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她似乎很迷惑——“但是我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天哪!”“但是你有这儿的钥匙吗?”费尔博士问。“我有这儿的钥匙。我丢了。”“什么时候?”“哦,我怎么知道?我没注意。”她将膀子交叉,在屋子里四处走动,头脑有些兴奋,“我把它放在包里,我今天早上注意到,那时我想来这儿,但它丢了。我只知道这些。”她停下来,面对波那比,“我……我不知道我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如果只是出于对侦探工作的一点喜好,如果那是真的而且你还没有说过任何事,那么大声说吧。你知道我父亲什么?告诉我!我不介意。他们是警察,他们会发现的。现在,现在,别装蒜了!我讨厌你装蒜。告诉我。关于兄弟的事?”“好建议,波那比先生。你画了一幅画,”哈德利说,“我想问下一个问题。你知道葛里莫博士什么?”波那比转回身面对窗户,带着一种下意识的傲慢神色,他耸耸肩。他灰白的眼睛,小小的黑色瞳孔,转动着,闪烁着讽刺的目光。他说:“萝赛特,如果我知道,如果我怀疑过,我的侦探才能被认为是——好吧!我会简单的告诉你我以前向你说的那些,如果我知道它令你担心的话。你的父亲曾经被关在匈牙利盐矿的监狱里,他逃了出来。不是十分可怕,是吧?”“进监狱!为什么?”“因为试图进行革命,据说……我猜是偷盗。你看,我很诚实。”哈德利迅速打断了他:“你从哪听说的?从德瑞曼那儿?”“德瑞曼也知道,是吗?”波那比呆住了,眼睛眯起来,“是的,我就想他知道的。啊!是的。这是另一件我试图发现的事,这看起来能够解释了——那么,想想看,你们的人知道吗?”接着他大声喊,“看呐,我不是个好事者!我最好告诉你如果证明了它。我陷到这件事里了;葛里莫不会让我清净的。你谈到那幅画。那画就是起因而不是结果。它完全是偶然的——我在不恰当的时机规劝葛里莫。那全是该死的魔术演说引起的。”“什么?”“事实!一场魔术演说。我陷入这件事是因为某个晚上下了雨;那是在伦敦北部的某处,一个教区礼堂,大约18个月前。”波那比带着挖苦的表情玩弄着手指。他的脸上第一次表现出诚实和平常的神色,“我喜欢把浪漫故事抛弃掉。但是你问我实情。好的!有个家伙在演说关于匈牙利的事情:玄幻和恐怖的气氛令教堂里的人不寒而栗。但是这引起了我的幻想,是的!”他两眼放光,“有某种画面——像我画得那些。事情并非由此产生;但是故事却与之相配,关于那三座在可怕之地的孤坟给我恐怖的灵感。演说者推断他们是吸血鬼的坟墓,你知道吗?我回到家,疯狂的画着那个想法。是的,我坦白的告诉每一个人那是我从没看见过的想象的产物。但是不知何故没人相信。接着葛里莫看见了它……”“贝特斯告诉我们,”哈德利呆板的说,“这让他大吃一惊。就因为你这样说。”“让他大吃一惊?我想说是的!他深垂下头,像木乃伊那样呆立不动,看着它,“我像贡品一样拿着它。于是,我的恶作剧念头产生了,”波那比说,带着一种恶意的眼神,“我这样说,‘你注意到坟墓上的土裂开来了。他正要出来。’我还是在想着吸血鬼,当然。但是他不知道。那一刻我认为他要拿着调色刀扑向我。”这就是波那比说的故事。葛里莫,他说,询问过他这幅画;怀疑,注视,又怀疑,甚至一个没什么想象力的人也会怀疑的。这种不安的神色令他去解决这个谜。在葛里莫的图书室里书上的一些笔迹,壁炉上的盾牌,不经意留下的话——波那比看着萝赛特冷酷地笑了。接着,他继续道,在谋杀案发生前大约三个月葛里莫曾经强行和他说话,并且发誓,告诉了他实情。“实情”就是德瑞曼昨晚已经告诉哈德利和费尔博士的:瘟疫,两个死了的兄弟,逃跑。此时萝赛特看着窗外,带着怀疑、空虚的神色,眼里似乎有泪水。“就这些?”她叫道,呼吸急促,“这就是一切?这就是我无时无刻不担心的事情吗?”“这就是一切,亲爱的,”波那比回答道,两手交叉着,“我告诉你那不很可怕的。但是我没有想告诉警察。但是,你坚持……”“小心点,哈德利,”费尔博士低沉着嗓音说,他碰碰督察的膀子。他清了清喉咙,“嗯哼!是的。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这个故事,葛里莫小姐。”哈德利新起了一行:“假设都是事实,波那比先生:弗雷第一次来的那个晚上你在warwick客栈吗?”“是的。”“那么?你知道什么,你难道不会把他和过去的事联系在一起吗?特别是他提到三口棺材?”波那比犹豫了一下,接着做了个手势:“坦白的说,是的。我那个晚上——星期二晚上——和葛里莫一起回家的。我没有说话,但是我认为他准备告诉我什么。我们坐在他书房的火炉旁,他拿出一大瓶威士忌,他很少这样的。我注意道他很痛苦的看着火炉……”“顺便说一下,”费尔博士插进来,如此的突然把兰波吓了一跳,“他的私人文件放在哪里的?你知道吗?”对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米尔斯也许比我更能告诉你,”他回过头,(一种隐蔽的东西,警戒的东西,蒙蔽着?)“他也许有个保险箱。据我所知,他把它们放在大书桌一边的上锁的抽屉里。”“继续。”“很长时间我们没有说一句话。这时空气中充满了某种令人不舒服的紧张气氛,每个人都试图谈个什么话题,但也想知道对方在思考什么。好啦,我打破沉默,说,‘他是谁?’他发出一种声音,就象狗在咆哮前的那种声音,身子陷入椅子里。最后他说:‘我不知道。很长时间了。也许是医生;他像医生。’”“医生?你的意思是那人就是在监狱里认定他死于瘟疫的那个人?”哈德利问。萝赛特·葛里莫颤抖着,突然坐下来,两手捂着脸。波那比有些不舒服了。“是的。你们看,我还要继续吗?……好啦,好啦!他转过脸对着我就那个样子,他的手抓着椅子把手,肘曲着仿佛要准备站起来。对着炉火那微红的脸色,修剪过的胡须,挑起的眉毛——每样都像。我说,‘是的,但是他想干什么?’你知道,我试图让他说出实情。我认为这可比政治罪要严重的多,否则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以后还能如此有影响。他说,‘哦,他不想干什么。他从来没有这个胆量。他不可能干什么。’”现在,”波那比突然打断了,环顾四周,“你要问的一切,都在这儿了。我不介意。每个人都知道。葛里莫大声说道,‘你想娶萝赛特,是吧?’我承认了。他说,‘好吧,可以,’接着点头,并拍打椅子臂。我笑着说,好!我说萝赛特喜欢另一个人。他说:‘呸!年轻人!我会搞定的。’”萝赛特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看着他,她的眼睛几乎要闭起来了。她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她说:“所以你安排了整个计划,是不是?”“哦,上帝,别以为抓到了把柄!你知道的。我被询问发生了什么,这就是一切。他最后说的就是这些,不论他发生了什么,我将紧闭我的嘴,不说什么了……”“你难道没有……”“根据你的要求,没了。”他转过身面对其他人,“好啦,先生们,这就是我所要告诉你们。星期五早上他急匆匆的来拿那幅画,我很疑惑。但是我被告知完全置身事外,我的确这样做了。”哈德利正在笔记本上写着,没有说话,直到他写完了一整页。接着他看着萝赛特,她正坐在长沙发上,膀子下垫着一个靠垫。在皮大衣里她穿着件深色的衣服,但是她的头一如平常的没戴帽子;因此浓密的金发和方脸看上去很配那个华而不实的红黄色的长沙发。她颤抖着把头抬起来。“我知道了。你想问我对这一切的看法。关于我的父亲——以及这一切。”她注视着天花板,“我不知道。我的脑袋很乱,太多事情令人难以相信,我担心有人没说实话。为什么,我曾经羡慕那个老东西!这——这太可怕了,我很高兴他身上有那么多的罪恶。当然,如果是因为他是一个贼”——她似乎得意的笑了——“你们不必为了保守秘密而责备他,可以吗?”“这不是我能回答的,”哈德利说,他看起来对如此露骨的表态感到震惊了,“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你总是拒绝和波那比先生来这儿,你又为何今早突然来了呢?”“为了摆脱他,当然。而且我——我想知道点事情。这事不妙,你知道,我们发现在衣橱有件沾血的外套……”她停下来,脸色变了,而且抽搐了一下。“你们何时发现的?”一片沉寂之后哈德利说。“那件带血的衣服就放在里面,血渍从前面渗出来,”她回答道,带着某种抑制的神情,“我——呃——我没有提到它,是吗?是的,你没有给我机会说!我们一走进这里,你们就在我们面前出现了……是的,就这些!外衣挂在大厅的衣橱里。今天早上波那比挂他自己的衣服的时候发现的……”“谁的衣服?”“谁的都不是!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与我们屋子里的任何人身材都不和。对父亲来说太大了——而且这是件浮华的斜纹软呢外套,这种款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穿的;他也许能把史都·米尔斯都罩进去,对老德瑞曼来说也太大了。这是件新外套。似乎还没被穿过……”“我知道,”费尔博士说,从嘴里喷出一团烟雾。“你知道什么?”哈德利突然说。“我知道,”费尔博士回答,他用手杖戳着地,“德瑞曼昨晚在哪沾了血。”“你的意思是他穿了那件衣服?”“不,不!回头想。记得你的部下说的吗。他说德瑞曼,几乎半盲,匆匆忙忙地下楼;在衣橱里笨手笨脚的拿他的帽子和衣服。哈德利,他在血还没凝固的时候碰了它。这就不奇怪他不知道如何沾上的了。还不清楚吗?”“不,如果这样真该死!这样一来更糟了。一件额外的大衣!出发。我们要立刻去那。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葛里莫小姐以及你,先生——”费尔博士摇摇头。“你一个人去吧,哈德利。还有事要我立刻处理。这些事能扭转这个案件;这些是最最重要的事。”“什么?”“皮尔·弗雷的住所,”费尔博士说,接着穿上披风急匆匆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