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涟漪是真的明白,所以她并没有生气,也不怪王逸,反而还理解地点了点头:“王公公莫要多想,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只是雪含还小,我是不想她再受到伤害。算了,多说无益,王公公多多谅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说完她就要转身到里面去,才迈出一步,王逸带着歉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公主放心,除非相护公主会要奴才的命,否则奴才一定会尽力为之。”好个“现实”的王逸!涟漪步子骤地停住,背影僵了一僵,跟着慢慢回过头来,待到看到王逸略带顽皮的眼神之时,她條然明白过来,不禁嫣然一笑,轻启朱唇,柔声道,“多谢了!”王逸带着对涟漪的承诺回太极殿向韦天兆复旨之后,涟漪就要准备到浣衣局去过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可是在离开前她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墨儿那边就不必去了,雪含她也托付给了曹元宠和王逸,用人则不疑,她可以不用再为雪含担心的。至于凝儿,该说的她也都说了,更是多说无益,那么唯一还放不下的,就只有婉皇后了。“凝儿,你去看看雪含吧。”涟漪神情平静地走进来,淡然吩咐凝儿一声,她不知道凝儿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要去浣衣局的事,不过现在她没有心思说这个。“我在这里陪陪娘亲,一刻钟时间就好。”一刻钟的时间,跟娘亲告别应该足够了。“是,公主。”凝儿只是答应一声,轻轻退了出去。“娘亲,你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是吗?”涟漪伏身在婉皇后耳侧,凄凄低语,语声酸楚,:“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守口如瓶,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就是不想让我难过,不想我痛苦,你宁愿自己忍下所有的羞辱和如此不堪的回忆,就是想我和雪含永远都不要被这件事情所累,是吗?”就算婉皇后现在人事不知又如何,她当年做下了对不起韦天兆的事情又怎样,在涟漪眼里,她永远都是她的娘亲,是生她养她的亲生娘亲啊。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婉皇后身侧,对婉皇后的心性那么了解,虽说她不像别的人一样会腻在婉皇后怀中撒娇,也不会动不动就对着婉皇后哭天抹泪,诉说什么委屈。但这并不表示她不再需要娘亲的呵护,不再需要娘亲的照顾,难道涟漪会不明白,在母亲眼里,不管儿女多大了,都是她的孩子吗?“娘亲,上天偏生要辜负你的一番苦心了,我要怎么办?”在无知无觉的婉皇后面前,饱受身心摧残的涟漪终于完完全全地卸下了面具,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皇上他一定不会放过我,我知道,可是我不怕,不管他会怎么对我,我都不怕!可是、可是雪含怎么办?娘亲,我护不了她,我要怎么办啊!”雪含什么都不懂,她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向她解释清楚这一切,更要命的是,如果韦天兆不肯以宽恕之心待雪含,日后雪含长大成*人,再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会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她和婉皇后,她连想都不敢想。“娘亲---”论她说多少,有多恐惧,多绝望,婉皇后仍不可能回答她的,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磨难,她都必须一个人去承受,更是必须要承受下来。她没有忘记韦天兆说过的话,如果她还想再自寻短见的话,婉皇后和雪含将会成为她的陪葬。她猛得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婉皇后一眼之后,便举袖擦去腮边泪,再站起身来的时候,脸容变得一片冰冷。这一刻她已经封起自己所有的情感,将所有的过往都沉到心湖底层,从今而后她不再为什么人喜或者悲,何况她至少还有两件事情可以期待:期待着婉皇后醒来,期待着雪含长大。然而她却忽略了一件事:她所期待的,对于婉皇后和雪含来说,却是最大的痛苦。她本来想到自己房中收拾几件衣服和平素用到的东西,然后再去浣衣局的,但到房中看了一眼之后,她又觉得一切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还是什么都不要带,来去一身轻的好。因而她仍旧穿着那件宽大的白袍,秀发胡乱垂在身前,范嬷嬷惊魂不定地带着她走过长长的甬道,往浣衣局而去。雪池国皇宫中的浣衣局并不像中原天朝那样不在皇宫之内,而是位于皇宫最东面,距幽铭宫并不很远,地方也不是很大,整个浣衣局共有十八间房,每间房都以院墙隔开,形成一个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小院落。而每个院落都有一个年长些的嬷嬷来来管理在这间房里的四个女奴,至于能否跟到一个仁慈些的嬷嬷,那就要看每个人的造化了。而像涟漪这样特殊身份的女子被打到浣衣局,自然会引起更多人的猜疑与注意,更令她们感到意外的是,涟漪公主居然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而是孽种。这可是她们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或者是她们从来都不敢想的事!一直以来涟漪公主都是那么冰冷、那么高傲、那么神圣不可侵犯,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呢?范嬷嬷将涟漪带到浣衣局其中一间房中时,负责此处的楼嬷嬷和另外四名女奴已经静侯多时了。站在她身后的四名女奴年龄都在二、三十岁上下,相貌各异,眼神却都不一样,不过涟漪根本不曾看向她们,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似乎不知身处何地。范嬷嬷看来也不想在浣衣局待太久,好像会沾染到什么霉气一样,匆匆交代完涟漪的事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涟、天---”楼嬷嬷连叫几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涟漪,不禁尴尬地红了一张老脸,讪笑着不敢抬头,一双手也不知道该摆放在身前还是身后,明明她是这里管事的人,却明显还是慑于涟漪的公主身份,不敢稍有造次。“楼嬷嬷客气了,叫我天奴就好。”涟漪淡然摇头,示意楼嬷嬷不必感到为难,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亲近,也不想再对任何人付出真情意,也不想别人以良善之心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