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寒冷的冬天还要用凉水来洗衣服,然后就着晾起来,沾了水的手经冷如刀的风一催,就会裂开无数的小口子,等到肌肤再干了,就会钻心的疼,好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划开的一样。可是即使这样仍旧没有休息的时候,手上的裂口一天一天大起来,到后来就会裂开得很大,很吓人,甚至流血流脓,疼痛难当。这些伤口直到来年春天才会慢慢愈合,有的甚至经年不愈,再到冬天还要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涟漪初次看到新晴那双布满大大小小、有的还在流着血的裂口的手时,差点儿惊呼出声。她才来浣衣局几天而已,一双原本白晳、细嫩的手已经裂开了无数的口子,而且也变得干燥、粗糙,哪还有当初拨弄琴弦时那双手的风韵呢?当然现在她已不会再去注意这些了,因为她不可能改变什么,而且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还只是开始。“新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涟漪坐得久了就觉得腿脚开始冻得发麻,便用力裹紧了披风,轻轻搓着自己的双腿,随意问道。也许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是很简单、很正常不过的问题,她自己会来这里的原因人人尽知,对于别人鄙夷的眼神,她都会当做没有看到。新晴陡然停下了搓衣动作,却很快又恢复如初,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涟漪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注意到她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又刹那间恢复原样。“还能是为什么呢?来到这里的人,谁没有一段伤心事,谁又不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不应该受此对待的?不过没什么,在这里十几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不奢望什么了。”是不奢望吗?还是明知道奢望也没用?如果真的习惯了,真的不在意了,为什么她刚才还会有那样的反应?“对不起,新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冒昧,涟漪心里哽了哽,眼中满是歉意,“我没有想太多,就是随口一问,你别介意,我---没事。”新晴抬起头来,眼神是真诚而和善的,显见得她并不怪涟漪,她涟漪好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总是想要帮她,维护她,就好像两个人早就熟识了一样。“涟漪,你别太在意,也不必跟我道歉,其实也没什么,涟漪,你母后从前有没有跟你提过,她从邀月国嫁过来之时,身边跟着个小丫头?”涟漪呆了呆,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她说什么也没料到新晴居然知道婉皇后是从邀月国来的,确切地说,是她从新晴的话里听出来一层意思,那就是新晴和婉皇后渊源颇深。难道---到如此地步,是因为婉皇后吗?“没、没有,”想到眼前人可能因为自己娘亲而在这里受了十几年的苦,涟漪脸色有些发白,有种心慌的感觉,“你的意思是说,你、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我娘亲?”“呵呵。”新晴轻笑,一点都没有怨恨或者不满,相反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很温馨的,看来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永远都是最美好的回忆。“是很早了,早在你娘亲才几岁大的时候,我们就天天玩在一起,因那时候邀月国圣上特地从十几名小侍女中挑出了我,要我陪在你娘亲身边,和她一起玩,就是要我做你娘亲的玩伴。”她大概听出来涟漪不再叫婉皇后母后,所以也就不着痕迹地改了口。原来是这样,难怪听新晴的语气就是很清楚婉皇后,原来她们同是邀月国人,而且还是从小玩到大的主仆。“那---”涟漪不由大为好奇,怎么也没想到个中还有这样一段隐情,她想要知道,又怕勾起新晴的伤心事,不由呐呐着,不敢再问下去。新晴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发直地看着暗如漆的夜,微眯起了眼睛。那件事情,那一夜已经那么遥远,遥远到几乎淡出了她的记忆。如果不是骤然见到与婉皇后酷似的涟漪,如果不是涟漪今晚突然问起,新晴已经不再记得,或者说不愿意再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了吧?“那时候,皇后娘娘刚嫁来雪池国不久,与皇上自然是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分开一会儿都会觉得难以忍受,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我是最清楚这一切的人,因为我陪着皇后娘娘来到雪池国之后,还是一直侍侯在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时候新晴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而已,从未经过男女情事,也不知道爱与被爱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只是看到韦天兆和婉皇后那么恩爱,那么甜蜜,在一起的时候始终都是有说有笑,婉皇后眼中永远都闪着亮亮的光,好像无限感激上天的恩赐一样。“你羡慕娘亲和皇上那时候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吗?”脑子里不停闪现着从前婉皇后和韦天兆恩爱时的情景,涟漪的心又开始猛烈地收缩。新晴有句话是对的,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伤心事,而只要想起自己的过往,已经不是“伤心”二字就可以形容的了。“我想,处在那般年纪的女儿家都会羡慕吧。”新晴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显见得说起这种男女情事,她还是会感到害羞,虽然她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那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真的很恩爱,皇上对你娘亲也很好,连着对我也很好、、、---声戛然而止,她脸上笑容陡然僵硬,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她身子都微微抖起来。“新晴?”涟漪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忙伸手去扶她,却觉得她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不胜其寒。看新晴好的眼神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愧疚,难道不是婉皇后伤害过她,而是她做了什么伤害婉皇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