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着她,用同样细小幽深的语气道:“可是,如果真是有鬼,她不会跟在我们后面一起来么?”她颤抖了一下:“别胡说。”我忍住笑,保持着同样的语气道:“说不定,她就在你身后闻咖啡香呢……”她浑身猛烈一颤,尖叫一声,从座位上跑开来,迅速跑到我身后,朝她的座位方向张望着——夜已经很深了,咖啡馆里没有几个客人,她的座位背后,是另一张桌子和另一些空空的座椅,服务生们惊愕地望着我们,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过来,微微弯着腰问:“小姐,有什么事吗?”许小冰的神态松弛下来,恢复了常态。“没事。”她朝那男孩挥了挥手,自己坐回座位上,冰冷地望着我。等那男孩走开之后,她开口了:“吓唬人很好玩是不是?”我嘿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要不是周围实在太安静,我一定会哈哈哈大笑,一想到刚才许小冰被吓成那个样子,就觉得很有趣。“你怎么这么讨厌?”许小冰的表情看来不像是开玩笑,语气如此严峻,倒让我愣住了,肚子里那种想笑的感觉还在水一样涌上嘴角,被我强行压制住了。我仔细看着她——她的脸板得如同一张铁板,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这下我觉得尴尬起来,搔了搔头皮,讪讪地道:“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呵呵。”“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她是真的生气了,对于这件事情,一点笑意都没显露出来。我没想到她如此开不起玩笑,苦笑一下,那种想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脸上倒是火辣辣地害羞起来,幸好咖啡馆内灯光幽暗,否则她一定可以看出我的脸色红得多么厉害。见我没作声,许小冰的怒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是仍旧语气不善:“你刚搬来,当然体会不到——我一个人在那里住了这么久,提到这个就觉得心惊胆战,在你看来或许是玩笑,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她这么一说,我暗自惭愧起来。虽然我依旧认为鬼神之说乃是无稽之谈,但是既然她的害怕是真实的,我拿这种恐惧来开玩笑,倒确实是不应当了。我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你不觉得可怕吗?”她迫切地看着我,似乎要我承认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说真的,我没这么觉得。”我说,“如果真的有鬼,它应该可以穿透墙壁,何必打开你的房门?”她愣了愣,半晌之后,才慢慢地道:“不是鬼,那会是什么?至少绝对不是人。”“会不会是你自己精神恍惚……”我小心地措辞,却还是免不了让她生气了,她冷冷地打断说:“你干脆说我是精神病好了。”我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准备喝咖啡,却发现咖啡杯已经空了,只好拿调羹在杯中叮当地碰触着,想打破这种尴尬。“你自己也看到那些东西了,怎么能说是我的幻觉?”她厉声道。“我是看到那些东西了,但是我并没有看到是谁做的。”我说。“对呀!”她重重点了一下头。“所以,同样的,”我咳嗽一下——似乎我说的话总是非惹她生气不可——我继续说道,“我也没有看到不是你做的。”“什么意思?”她的眼神有几分迷惘,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下子,我也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刀子般的目光。她用刀子般的眼光分割着我的视线,脸上涨得通红。我提心吊胆地等候着,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同时也很后悔租到这套房子。倒不是因为许小冰所谓的鬼怪之事,而是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事情很可能的确是许小冰自己做的,只不过她做过之后便不记得了,这应当是一种癔症。对于精神状态异常的人,我天生就从骨子里害怕,虽然目前许小冰的表现还很正常,但我不知道她发病时会怎么样。也许我根本不该这么跟她说话,我总是这样,和人稍微熟悉一点,说话就不懂得留神了。我在心里暗暗拍了自己几个大耳光。眼看许小冰的脸色越来越红,眼睛越来越大——她的眼睛总是喜欢瞪得像精神病人一样,眼黑和眼白分离——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四周,那些服务员们已经不再理会我们,聚在一张小桌子边嗑起了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