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欧阳将我推醒,我可能会一直睡下去。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还有只手在不停地摇晃着我,可我就是不想睁开眼睛,脑袋沉甸甸地,怎么也抬不起来。费了很大力气睁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听到欧阳在小声叫我“醒了吗?”“嗯。”我慢慢坐直了身子。头好像疼得厉害起来了,有些恶心,全身阵阵发冷。“你感冒了吧?”欧阳盯着我看。“为什么叫醒我?”我按着头,有些烦躁地问。不仅仅是头疼,全身的肌肉都好像疼了起来,我碰了碰鼠标,屏幕保护程序退去后,同学录上的消息又显示出来,最上方一条粗大的黑体字提示,韩晓峰的葬礼后天晚上在城东殡仪馆举行。我猛然挺直脊背,这才真正清醒过来。韩晓峰死了。李云桐失踪了。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吗?“你脸色很难看。”欧阳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那只手掌显得格外的冷,我打了个哆嗦,赶紧避开了。“你真的发烧了。“欧阳说,”刚才我从你这里拿资料,就觉得你的身体滚烫,温度好像不低呢。”“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怪不得全身肌肉都疼。好,还有更糟糕的事吗?我暗暗地跟不知道谁赌起气来,望着窗外明亮的天色,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会发生这么多让人难过的事情呢?我觉得有些口渴,站起来准备倒杯水喝,眼前一阵发黑,连忙扶着桌子的边缘。“哎,你还是坐着吧。”欧阳赶紧扶着我坐下,小耿和徐阿姨也走了过来。徐阿姨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她自己额头,点了点头道“至少有39度。”“你回去休息吧,”欧阳说,“脸色这么难看,真是。”徐阿姨给我倒了一杯热开水过来,我趁热喝了下去,出了一点毛毛的汗,觉得舒服了些,站起来也不头晕了,只是全身还是很疼。欧阳准备送我回去,我坚持自己一个人走。不过是发烧而已,又不是多大毛病,还要人送回家,未免有些矫情。徐阿姨抿嘴笑道“你就让他送送呗。”我觉得徐阿姨的笑容有些怪,连忙摇了摇头,跟大家道声别就出门了,欧阳还在身后喊着“一定要去看医生,别自己乱吃药!”“哎。”我朝身后胡乱挥着手。直到离开公司同事的视线,我才回过味来--徐阿姨那样笑,不是以为欧阳喜欢我吧?我翻了翻白眼,这误会真大了。不过,真的是误会吗?我想了想,好像也并不完全是误会吧?欧阳这个人好像也不错……正在胡思乱想,电梯上来了,我回过神来,不由狠狠地骂自己:一个同学死了,一个同事失踪了,我居然还有闲心想这种事情,真是太无聊了。我强迫自己去想韩晓峰和李云桐,然而,一想到他们,头疼得更加厉害了。我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想,就这样脑袋空空地上了车,在车上似睡非睡地摇晃着,一直到下车为止。在云升街下了车,看看两边,这条老朽的街道在春光里也显出前所未有的精神,路上的人多了点,冷风阵阵吹来,我觉得自己好像烧得不那么厉害了,遂将欧阳的叮嘱抛到了脑后,沿着街道朝前走,寻找着药店。走了一阵,向几个人打听了一下,又走到上次租书的那条街道上来了。药店就在租书店的旁边,我买了一盒感康,顺道走到租书店里。租书店的老板正在整理着书柜,看到我来,推动轮椅迎了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这次想看什么书?”我眼光扫了扫满墙花花绿绿的书籍,觉得眼前发花,摇了摇头“算了,今天不看了。”“哦。”他低了低头,脸色微微发红,“你那个室友,是不是搬走了?”“啊?”我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孟玲。“我这两天都没看到她。”他脸色红得更厉害了。“她搬走了。”我说,转开眼光假装看书,不去注意他的脸色。租书店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好像都和老板很熟。在靠近墙角的一排书前,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正翻着书,他翻了一阵,拿起一本书便朝外走。经过我身边时,他撞了我一下,我赶紧闪开,他却蓦然停下脚步,盯着我看。“怎么?”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你看到我了?”他声音打颤,苍白的颧骨上忽然激动得泛红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目光让我觉得害怕。“我看到你拿了一本书。”我觉得他的话有点怪,但也没多想,转身准备离开书店--店内人太多,空气混浊,让我的头更疼了。他拉住了我的胳膊,动作有些粗鲁,我反感地一甩手“干什么?”声音大了点,书店老板推着轮椅走过来,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了?”我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穿黑衣服的人。他也盯着我,目光仍旧是那么炽烈,又似乎充满恐惧,清秀的脸因为激动而扭曲了,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可是现在顾不得考虑这么多,只觉得他十分鲁莽,有些令人讨厌。“你在看什么?”书店老板又问。“他看不见我。”黑衣人对我说。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声,让我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过了一小会我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看了看书店老板,又看了看黑衣人,两人都望着我。我的脑子持续轰然作响。难道这个黑衣人竟然是“看不见的人”?我震惊地望着他,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你在看什么?”老板又问了一句,他的目光充满疑惑,顺着我的眼光朝上望着,那黑衣人就在他的面前,可是书店老板的目光经过他的身体时,没有一丝波动,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你看到这个人了吗?”我的手忍不住地发抖,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