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莫愁不能拒绝。大同朝文风甚重,凡读过些书的,都爱出口成章,没事便喜欢吟诵两句,如果是在聚会上,更是要命题吟诵比排名次,论定好坏。“莫公子,请!”不知不觉间便被白瞑引到一处凉亭前,凉亭四周挂了十数只形状各异的花灯,亭中有一书生命题,凡有成诗者,就走入亭中用纸笔写下,然后由众人评点,选出作得最好的三篇,题在花灯之上供人拜读。此时亭中书生已出题,以“秋”为题,不限体裁也不限音韵。莫愁略一思索,脑中便有了计较。转头望了望白瞑,只见他一手摇扇,嘴角微扬,从莫愁这边四十五度角看过去,这白瞑果然怎么看都确实非常好看,眉若刀裁,目若朗星,鼻梁高挺,薄唇温润。而且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愁不禁有些好奇白瞑能作出什么样子的诗来。周围书生有的皱眉沉思,有的自信轻笑,有的早已举步走入亭中,挥笔急书。从古到今,以“秋”为题者不计其数,可以说这个题目早已写得不能再写,若要写出新意,写出过人之处定是难之又难。不出片刻,已有十来个书生走入亭中。莫愁见白瞑望向自己,不由得暗暗苦笑,看来自己这窃书贼是当定了,只得举步走入亭中,提笔一挥而就。出了亭,却见白瞑并没有要入亭书写的意思,莫愁不由得疑道:“白公子为什么不作?”“在下向来不擅长诗词,献丑不如藏拙,观望便可。”白瞑微微一笑。“好狡猾。”本想看看白瞑能做出什么样子的诗作,谁知却被他草草带过,莫愁不由得有些失望,低声嘀咕了一句。“莫公子说什么?”“啊,没什么!”不敢让白瞑知道自己在腹诽他,莫愁忙摇头否认。“那书生的动作也忒慢了,真想早点拜读莫公子的佳作。”看了看亭中正慢腾腾整理众书生所写的诗作,白瞑不满的道。“不敢当。”莫愁有自知之明,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虽然读了不少书,做在诗词写作方面却是泛泛之辈,若不窃书的话,她本人的文章很难拿得出手。等亭中书生整理完毕后,便按次序将众人的诗作一一朗读了一遍,由众人评点。莫愁微有些脸红,窃了别人的诗当自己的,终归有点不好意思。她这回写的是刘禹锡的《秋词二首》,在她所熟知的写秋的诗作当中,也只有这两首比较熟悉,而且也没有什么悲伤意境。莫愁是最后一个入亭做诗之人,她的诗作也是最后一篇,待到主持的书生将她的诗念出时,周围目光齐刷刷的注视在她的身上,不由得大窘。“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白瞑在侧旁将两首诗轻轻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嘴角扬起,道:“莫公子果然好才华,不是旁人能及。”“白公子过誉了。”这两首诗胜在气势雄阔,意境壮丽,志气高远。不像众书生虽然也有不少良句,却总不离悲秋之意,读了之后使人略觉得有些愁闷。一番评点后,众人便推了莫愁的《秋词二首》为第一。有人便将花灯取了过来,由莫愁提笔将所作诗词题了上去,又在侧旁题了落款。“莫公子的字倒也娟秀。”“白公子见笑了,嗔从小与家妹一起读书写字,不知不觉字也写得有些女儿气息了。”看来得练练字了,将字写得刚毅些,省得被白瞑这个观察力强的人看出端睨。题了诗的花灯被挂起供人拜读。莫愁的诗作被挂在了显眼之处,四周书生纷纷聚集观读,对莫愁也另眼相看起来,不再认为她只是个有钱爱显的公子哥儿。“那边有小船,我们不如乘船游湖吧。”不想被众人观望,莫愁迅速遁之。明珠湖虽是人工湖,面积却不小,湖畔有人租赁小船供人游湖之用。莫愁率先跳上一只小船,白瞑随后也跳了上来。这种小船十分娇小,每只船只能坐三两人。绫罗绸缎二人和白瞑五个随行的朋友也各自上了小船。莫愁正要抄起船桨划船,却被白瞑抢先一步将桨执在手中,在湖面轻轻一点,小船便开始缓缓前行。“噫,白公子的划船技术不错嘛!”莫愁赞道。“小时候玩过,不过很久没坐过这种小船了!”“这船类似南方的采莲船,小而灵便。”莫愁侧过身子,用手去划那湖水,“每到莲熟之时,便可驾着采莲船去湖中采莲。”秋夜的湖水很是清凉,莫愁拨弄了片刻,便将手伸了回来。“你喜欢采莲?”“还好。”不是喜欢采莲,而是可以驾着莲船在湖里四处玩耍。南方水系发达,处处是水塘湖泊,莫家有几处庄园专门种植莲花,加工莲子藕粉等等。“刚摘下来的新鲜莲子十分甘甜鲜美。”莫愁咂舌回味道。“莫公子似乎很回味啊!”“那是。”莫愁点头道:“可惜今年时节已过,等以后你有空去了南方,待到采莲时节,驾了莲船行驶在莲湖时你就明白了。”“如此说来我倒有些想见识南方的采莲时节了!”“唉,我也想回去呢!”莫愁伸手将白瞑手中的桨接了过来,“给我划划,我今年还没玩过呢!京城一点也不好玩,整天连门也不能出。”“莫公子不喜欢京城?”白瞑疑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进京后没有出过门,还未游玩过京城,所以还算不上喜不喜欢。”“原来如此。莫公子若要游玩京城的话,在下倒可以作陪。”“不是作陪不作陪的问题……”是根本就出不了门的问题,莫愁暗道。“莫公子可知这观灯诗会的来历?”见莫愁黯然,白瞑岔开话题道。“不就是以前某位状元爷在还未高中前与同窗聚会时所办的吗?”“莫公子可知这位状元爷是谁呢?”“不知道。”管他谁呢,她又不认识。“正是当朝宰相爷,君如松君大人。”“啊!”莫愁一惊:“你是说君如松!”“正是,君相爷是先帝时御笔钦点的状元。”“诶!”莫愁暗道糟糕。她知道观灯诗会,也知道诗会的大概来历,却从来不知道这诗会的首办人竟是自己的爷爷。这诗会能办这么多年,规模能够越来越大,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相爷的支持,这样说来,这里面定然也有相爷的门生。莫愁本就显眼,又因为诗作小小的出了次风头,不知道会不会传到相爷耳朵里去。“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莫愁忙掉转船头,往岸边划去。“还不到亥时,莫公子回去的早了点吧。”“家祖比较严厉,我们这些孙辈不可在外逗留太晚,须得亥时前回府。”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莫愁有些不好的预感。“既然如此,那莫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吧。”白瞑也不强留,点头朝莫愁道。船一kao岸,莫愁便向白瞑等人告辞,同绫罗绸缎二人朝相府赶去。莫愁出来时并没有驾相府车,只是溜出相府后在大街上招了辆搭客的马车来到明珠湖的。回去时如法炮制,搭了马车到与相府邻近的一条街道,付了钱后,三人步行到相府后门,后门的门子早就被收买了,见莫愁三人回府,便开了府门让三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