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刚刚睁开就直了——姜梦颖真的像木偶一样下了地,正木木地朝外走。是她梦游!我用力推了推车刚,车刚翻了个身,长长的胳膊砸下去,差点砸在李串的脸上。我怕姜梦颖没了踪影,急忙披衣下了地,跟了出去。她顺走廊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闩,走出去,又轻轻地关上。我追到门前,透过门上的蛋圆形玻璃望出去,只见她轻飘飘地走向了院门。奇怪的是,那条凶悍的大黑狗见了她竟然一声都不叫,只是跑上去围着她转了转,嗅了嗅,又回到狗窝了,好像她只是一抹影子。终于,她轻轻打开院门,朝外面走去。我无声地打开房门,刚要迈脚,那条大黑狗就大叫一声,猛扑过来。我吓得一缩身,把房门关上了。狗扑到房门上,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挠门板。我透过玻璃紧紧盯着姜梦颖的背影。她听见了狗叫,一下就停在院门外,一动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来,目光蓦地朝我这里射过来。在黑暗中,她的眼睛里幽幽地闪着绿光。我立即蹲下身,从门板的裂缝监视她。她一步步走回来。那条黑狗抓挠了一阵门板,最后回了它的窝。它从姜梦颖的身边走过,似乎视而不见。我不敢在躲在门后了,急忙回到西屋,爬上炕,装睡。过了一会儿,姜梦颖进来了。她站在地上,静静地望着炕上几个人的脑袋,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爬上炕,躺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再无声息了。车刚的鼾声依然那么响。我一直在捕捉着姜梦颖的鼻息,心一直在“怦怦怦”地狂跳,直到窗外现出一丝曙光,才“忽悠”一下栽进梦乡。陆我醒来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起来了,他们在吃饭。早饭是荷包蛋,疙瘩汤。车刚“唏溜唏溜”吃得满头大汗。李串坐在他身旁,姜梦颖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你这么起这么晚?昨夜,你肯定没睡觉。”车刚对我说。姜梦颖撩开前额的刘海,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我不睡觉干什么?背小九九?”我倒了水,准备到院子里刷牙洗脸。我问车刚:“那条大黑狗在不在院子里?”“早晨我出去撞见了它,差点把我吃了。我让彭老太把它寄存到邻居家去了,等我们走的时候再牵回来。”我洗漱完毕,回到屋里时,姜梦颖已经吃完,她站起身,说:“今天你们钓鱼,我在村子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买点山货带回去。”不知为什么,车刚看了看我。我说:“一起去钓吧?”她笑了笑,说:“我说过,我怕水。”她走出去之后,李串说:“你俩爱干吗干吗,我今天一定要回通海!”接着,她恶狠狠地对车刚说:“你小心她把你钓进水里去!”我低声说:“李串,你别走。”李串不解地看了看我。我就把第一天的泥鞋印和昨夜目击的情景都对他们说了。最后我说:“我们再留一晚,夜里都别睡,监视她,看看她到底去哪里。”李串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钓鱼的时候,车刚当然和李串坐在一起,我离他们有两三米远。钓具是跟彭老太跟邻居借的。我们的话题仍然围绕着姜梦颖。车刚问我:“你昨夜看到她出去,能不能是做梦呢?”我甚至都懒得回答他。我一直在思索这个山村跟我们每个人的那种神秘联系,最主要的是,这地方跟我有什么干系?找不到答案。河水静静地流淌,偶尔有一只水鸟从天上飞过。我盯着河水发呆。河水很深。我想像着一个苍白的人躺在河底,模模糊糊地凝望着我,她的鼻孔和嘴角,挂着几滴黑糊糊的血……直到太阳偏西,我们也没有钓到一条鱼。好像为了帮我们弥补一下,彭老太晚上又给我们煮了一条草根鱼,都是蒜瓣肉,很香。姜梦颖也回来了,她采了一捧金黄色的太阳花。“你没买到山货?”我问。“家家都有狗,见了我就扑上来咬,我干脆去采花了。”我觉得这句话有些可疑,她好像在修补什么。我静静望着她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吃完晚饭,车刚和李串一起到河边去散步了。看来他俩确实好上了。这次度假怪事连连,一直笼罩着阴森之气,谁都没玩好,如果促成了一对,那总算是一个收获。我暗想,假如姜梦颖换成另一个女孩……我马上肯定,如果她换成了另一个女孩,我就绝不会和她发生一丝一缕的牵扯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天暗下来,彭老太早早睡了。西屋就剩下了我和姜梦颖。我没有开电灯,也没有开电视。坐了一阵子,姜梦颖站起来,走向电视机,把它打开了。“太闷了,看看电视吧。”她说。“好哇。”她蹲在电视机前,换频道找节目。这是个老式的电视机,只有十个频道,几乎都是新闻,我不爱看,她似乎也不爱看,不停地换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