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马哆嗦了一下——她在!还没等响马想好,该不该转身逃离,就听见了“哗啦啦”地开锁声。接着,门慢慢拉开,一个女人逆光出现在响马面前。她第一眼看到响马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惶,但是很快就稳定住了。响马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说:“我是23号楼4门101室的业主……”“你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很冷。这时候,响马一点点看清了她——这个女人看样子有40岁左右了,响马觉得她长得非常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我,我……你没有邀请过我吗?”“我没有。”她的态度依然很冷。“我接到过几次纸条……你看,在这里。”说着,响马把那几张纸条都拿出来,递给她看。“这不是我写的。”“你这里还住着别人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是怎么回事呢?”响马有点卡壳了。那女人慢吞吞地说:“即使有人邀请你,你也不应该深更半夜造访。你觉得合适吗?”“我来过几次了,你都不在。”“别说我,跟我没关系。”响马想到,如果今天不破釜沉舟,可能再都不会找到她了。他说:“如果你不害怕,可以让我进屋跟你聊聊吗?”“如果你不害怕,那你就进来吧。”她的脸上突然挂上了响马熟悉的笑,那是她在梦魇中的笑……响马惊悚了一下。她还在等他的反应。响马咬了咬牙,一步就跨了进去。那个女人慢慢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他。房间里只有一个落地灯,灯罩把那不明亮的光染得绿绿的。“坐吧。”她指了指沙发。沙发太矮,太软,没有支撑力,响马感觉到坐下去很危险,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他想站起来,不像坐在凳子上那么便捷。可是,这房间就没有凳子,他只好坐在沙发上。她没有走过来,依然站在门口。绿绿的灯光涂在她的脸上,使她看起来很不真实。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梦魇中那种奇怪的笑,等着响马说话。响马怎么都止不住双腿的颤抖。她的眼睛慢慢地转移到了响马的腿上。响马忽然后悔来到了这里,他甚至想到了今夜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那女人一直在看他的腿。他的腿越抖越厉害。突然,响马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他陡然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假如,从小到大,记录你童年的只有一张或几张凝固的老照片。可是,你成人之后,偶尔看到一盘录像带,打开,里面却播放出多年以前的一个场景,你第一次看见了童年时代的你,看见了当年的一个老邻居,或者一个小伙伴,看见了已经被你遗忘的你家那座老房子,看见了那时候蓝盈盈的天……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个女人的脸突然开启了响马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天是那样蓝。她“咯咯咯”地笑。她故意板着脸说:“……可是,我这么大,你那么小,怎么行呢?”响马仰着脑袋说:“那你就别长了,等我几年呗。”她抱起他,说:“好吧,那我就等你长大!”可是,不久她突然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何方。响马想像着她的变化,凭感觉每年画一幅她。画中女人的红颜一年年地衰老下去……他画了将近20年!后面的画和第一幅相比,渐渐面目全非。而他每一年画她的时候都坚信,他画的就是当年的她如今的样子。——而她就站在眼前。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响马最后一幅画中的人,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这说明,现在他遇见的正是那个消失多年的女人!这种巧合多么恐怖!那个老旧的故乡小城,远隔千山万水,而她和他竟然都在京都,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而他凭着想像画的她,竟然像照片一样准确无误!这不是……太难以置信了吗?或者,她是从响马最后一幅画中走下来的幻影?“你是不是从外地搬来的?”响马又激动又恐惧,双腿抖得更厉害了。“不是。”她还在看响马的双腿。“你看我的脸好吗?”她把目光慢慢移上来,最后,平平地落在响马的脸上。“你……有没有见过我?”她歪歪头,说:“好像见过。”“在哪里?”“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我不怕。”她突然那压低了声音:“在梦里……”响马的身子陡然一轻。他颤颤地说:“——那你就别长了,等我几年呗!——你,还记得这句话吗?”“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跟画中的那个遥不可及的女人如此相似?为什么她不承认她就是她?难道她真的和响马童年时代爱上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那么,给响马暗中送纸条的人是谁?那纸条为什么又偏偏把响马引到她的房子?“你刚才说在梦里见过我,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