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能,如果我有掐死她的胆量,那还不如被她诬赖了。我忍受着她数钱的声音,忽然觉得,她并不是最可恨的——在这座遍地谎言的城市里,抢劫反而是惟一一种真诚的行为。次日,我来到宾馆经理室,问那个秃头经理:“昨晚,在4楼值班的服务员是不是梳短发?”他想了想,说:“不是,是长发。”我说:“我能见一下她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出了点小事情。不过没什么,我只想问她一点情况。”经理打了个电话,叫那个服务员过来。大约十分钟之后,门开了,她走进来。我一惊,正是她!不过,令我感到恐惧的是——她留着披肩的长发。如果一个人做案时是长发,后来变成了短发,那一定是剪掉了。可是,无论如何短发一夜之间也不可能变成长发!我警惕地观察着她的头发,那绝对是真的。她进了门之后,拘谨地看了看经理,又看了看我,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叫她。经理说:“小郝,这位客人有点情况要问你。”“噢。”她把头转向我。“昨夜你值班,对吗?”我问。“是啊。”“你有没有给我送过水?”“你没有要水啊。”这次轮到我瞪大了眼。“你一直在服务台吗?”“一直在。”说到这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半夜时,我上卫生间离开了一会儿。”我无话可说了。我觉得,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她们统统在撒谎。惟一真实的是:我的钱里少了一万元。●更近了周继的爸爸妈妈发现,周继越来越沉默了,这不像一个四岁半的孩子。而且,他越来越不愿意上幼儿园。问他为什么,他不说。爸爸还是每天都把他送到幼儿园去。他和老师交流情况,老师说,她也觉得周继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了。他总是警觉地观察幼儿园的每一个小朋友,还有每一个老师……只有周继明白他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跟爸爸妈妈说过,那个人在逼近他,对老师也说过,可是大人们都不相信他。他们甚至要把他送到医院去。周继于是就再也不说了。他时刻聆听那恐怖的脚步声,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它越来越近……●心脏也许是奔走太急了,我感到右下腹疼痛,恶心,呕吐,典型的阑尾炎症状。我来到旁边一家医院。其实,我也对那个土下的人充满恐惧(请原谅我的实话),不过,因为我是惟一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人,所以我必须勇敢地站出来。如果我得了慢性阑尾炎,那我肯定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一进医院的大门,就有一股**的气息扑鼻而来。我对自己说:不要误解,这其实是来苏尔的味道……可是,我劝不了自己,仍然觉得那是**的气味。也许,这家医院刚刚死了人,才会让我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吧。大厅里有很多满脸愁容的患者和家属。还有很多医护人员急匆匆走来走去。这些医护人员都穿着白大褂,雪白雪白的大褂,一尘不染。奇怪的是,他们都戴着大口罩,看不见他们的脸,只露出眼睛。因此,我觉得所有医护人员长得都一样。医院里有一个白衣天使在熙来攘往。——这句是病句。我想撒尿。我向一个男医生打听卫生间。这个人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我仅仅是通过他的形状判断他是个男医生。男医生朝走廊的尽头指了指。大厅里很明亮,走廊尽头却很暗淡。我走过去。果然,走廊尽头第三个门是女厕,第二个门是男厕。我要跨进卫生间里的时候,随便看了一眼最里头的那个门,一下就站住了,那门上写着:太平间。太平间竟然在门诊楼里,这让我感到很病态,尿一下就没了。这好像是一个病态的医院。不过,切除阑尾只是个小手术,我估计没什么问题,于是就挂了号。接着,我敲开了外科的门,看见一个戴大口罩的医生正在诊室里和一个肥胖的患者谈话。那个医生的嘴在口罩后面说:“你出去呆一会儿再进来。”“好的好的好的。”我一边说一边小心地退出来,轻轻关上门。司机怕交警,良民怕无赖,患者怕医生。患者的健康和生命都攥在医生手里,于是医生拥有了上帝的威严。终于,那个肥胖的患者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我进去了。那个医生冷漠地看着我。尽管通过那两只眼珠我连他的年龄都看不出来,还是肉麻地抬举了他一句:“教授,我的小腹有点疼。”“在哪里?”他问。我隔着衣服指了指阑尾处。他伸过手来,却摸了摸我的心口。“是这里。”我又指了指痛处。他把手移下来,摸了摸,说:“你的心脏有病了,而且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