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虽说立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北方的天气仍然是乍暖还寒,忽冷忽热,正是一年之中最难将息的日子。战功赫赫的抚远大将军,康熙皇帝的哥哥,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在此时忽然受了风寒。康熙皇帝是重视感情的人,自幼与二哥亲厚,闻此消息后大惊失色,急急前往探望。福全指着厅门外站立的女子对康熙说:“这就是董鄂七十的女儿?”康熙点头。福全看着康熙,眼里带笑着说:“你很用心!她呢,怎么想?”康熙摇头。福全又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强求?”康熙回首看着清儿,悄悄地说:“你看我的那些儿子,把她指给谁才不委屈她!”福全笑着揶揄:“指给你的儿子觉得委屈她就指给我的儿子,反正没跑出爱新觉罗家去。”康熙回了福全一个无奈的笑,摇头叹气,缓慢的说:“我也希望她有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她的与众不同注定她不能平淡的度过一生。”福全说:“把她指给谁,你没有人选吗?”康熙笑着摇头:“人选太多了,所以定不下来。”又严肃的补充着说:“她该在她最合适的位置上。”作为一个皇帝,在他的眼中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他自己的位置。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他希望儿子们幸福,他也希望清儿幸福。他喜爱清儿,因为她的聪慧,她的忠孝,她的善良,更因为她的重情重义。这几年里他越来越感觉到,儿子们之间的波涛暗涌,他希望他的儿子们能从清儿的身上看到情义,能感受到亲情的珍贵。最近这半年来,他感觉到他有可能错了,儿子们是都老实了:老四比以前更加肃冷,只顾着埋头做事,但是自己能感觉到他不开心,有心事,心里记挂着一个人,那个人是清儿,他知道老四的性子,是理智的冷静的,他爱上清儿对自己来说是个意外。老九自清儿失踪后一直醉酒,心里有苦说不出来,从前的那个留恋花丛,视女人无物的儿子现在变得痴情了专情了,仿若拥有清儿一人,就已足够了,仿若什么都比不过清儿。十三,想到十三,康熙心疼了,自小好胜不落人后的儿子,自清儿失踪,不事公务,每日失魂落魄,竟然趁自己南巡的日子一个人偷偷跑到漕帮去找清儿。还有其他的那些儿子儿媳们,似乎是长在了‘闺友’了,因为那是清儿的地方,那里有清儿的品味,清儿的气质,清儿的感觉。还有太子,竟然为了清儿和索额图大吵了一架,真是让他不省心啊。看到这样的儿子们,他不得不把清儿藏起来,让儿子们争斗的女人他是不能容忍她存在的,但是,对清儿他下不去手,清儿毕竟是太优秀了。这半年的教导她该懂得男女之情了吧,她也该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了吧,如果她还不知道,那么自己就替他决定,不能再放任她无期限的挑选了,儿子们也许会痛,但是那是短暂的,时间会冲淡一切,而且他知道清儿把时间拖得越长对儿子们越不利,他不能放任事情发生在他的预料之外!清儿的目光望着厅前这条路的尽头,那里迎面走过来五个人,除了八、九、十阿哥还有保绶、保泰兄弟俩。五个人尚在远处便将目光齐齐的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不相信她的存在。胤禟快步走近,欣喜欲狂,抓向清儿的手,颤声问:“真的是你吗?清儿!”清儿退后一步躲开了胤禟的手,向众人俯身一礼:“清扬见过各位爷!”标准的旗装,标准的姿势,标准的微笑,标准的语气,这样的清儿,又让胤禟想起了初次相遇时的胡清和胡清招牌式的微笑,不卑不亢,温文有礼,却冷淡疏离。胤禩缓步踱到胤禟的身侧,温润如玉的面上,已从先前的惊愕再转回到平静,语音平平,波澜不惊的说:“清儿,皇阿玛在里面吧!”清儿微笑答“是,八阿哥!”态度恭谨有礼。胤俄看着清儿,不解的问:“清儿,你不认识我们了?你怎么了?”清儿微笑摇头。胤禟再迈前一步欺近清儿身前,探身抓住清儿的手,拖着她走远然后站定,连续追问:“你就这么不原谅我?就这么怪我?就这么恨我?是不是?你就这么没心肝么!全然看不出我对你的,我对你的,对你的……,你要急死我么?”看着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清儿,他终于忍不住抓狂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委屈。清儿,为你担心了这么久,你才出现,你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有多着急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吗?清儿眸底清冷,从胤禟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低首一礼:“九阿哥,清扬不知你在说什么,不过清扬有一事求九阿哥,不知九阿哥能不能答应?”胤禟心痛的看着她,清儿,你还对我说‘求’字吗?我知道我错了,凭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你。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坚定的说:“你说吧,但是别说‘求’字,我什么都答应你。”清儿心下一松,面lou诚恳:“多谢九阿哥!”胤禟低着头,把清儿从头顶打量到脚底,今日的清儿与前两次着女装不同,一张俏脸细润清滑,翠眉远黛,凤眼星眸。身体长高了许多,也饱满了许多。美丽依旧,气质依旧,只是多了女人的韵味,看起来比从前更象是一个女人了,心中柔情涌动,不禁放缓了语气:“什么事,你说。”清儿看向他的眸底,徐徐的说:“请九爷善待我师姐!”说完再俯首一礼。胤禟瞪视着清儿,紧咬着牙,凤眼里却是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就这么……”话还未说完,清儿已经俯首恭敬一礼:“清儿告退!”留下暴怒得要打人的胤禟和其余几个不明所以的人独自进了厅内。康熙向清儿招手:“清儿,过来,让王爷见见你!”清儿对着福全屈身施礼:“清扬见过王爷。”福全看着清儿,浑身一震,半晌无语。康熙定定的看向他,然后对清儿说:“清儿,叫阿哥们进来吧。”清儿转身向外行去,康熙悄声问福全:“怎样?”福全摇头,“这孩子一生跌宕,也是个……。”康熙再问:“什么?”福全一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但愿你能给她一个爱她的人。皇帝,好好待她吧!”康熙回头看向正迈进门来的尚在怒气中的胤禟,脸上lou出淡淡的笑容。御花园里,康熙和太后正在阅选秀女。惠妃、宜妃、德妃等后宫娘娘陪伴在皇上的身侧,而太后身侧伴驾的赫然是清儿。太后回身对身侧站立的清儿招招手,待清儿俯首kao近时才在她的耳边说:“告诉你的话你可还记得?”清儿俯在太后的耳边,轻声说:“太后,清儿记得!这些个秀女如果被选中了,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被选中的,就撂牌子。然后,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经复选再度被选中的秀女,一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候选人。太后,清儿说得可对?”太后伸手抚着清儿的面颊,以目示意下面的秀女,慈祥的笑说:“清儿最聪明了!说得都对!你来看看,可有你选中的秀女?”清儿笑嗔太后:“太后,清儿哪有资格去阅选秀女,如果不是太后坚持,这个场合岂是清儿来得的?”太后握住清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徐徐的说:“清儿,我是舍不得你离开我,才把你带在身边的。你还不答应我吗?”清儿望着太后,望着这个象外婆一样疼宠自己的老人,只觉得窝心贴心,眼中盈满了泪水,不由得点头:“好!清儿答应您!”康熙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把清儿搂在怀中的太后和伏在太后肩上掩饰着拭泪的清儿,低头对身后的太监说了一句,然后,便注目下面一排排的秀女。太监念到名字的秀女,便恭身行礼回话,皇上和娘娘们便从长相、声音、身段、举止和动作上判定是该撂牌子还是该留牌子。一会的功夫,从园外奔走进一群人,从太子到三阿哥到十四阿哥全部到齐,众人无视底下参选的秀女,愣愣的站着不动,目标一致看向太后身侧亭亭玉立的清儿。最先觉得失仪的是三阿哥,三阿哥率先行下礼去后,其余众人才反应过来,参差不齐的语气和动作向皇上和太后和娘娘们请过安后,迫不急待的看向清儿。清儿俯身向众人见礼:“董鄂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嘴角却lou出自嘲的笑:是够意外的,本该参加选秀的秀女却在这陪着太后阅选秀女!“你说,你一直在宫里?”胤禛抓着清儿的肩臂,定定的看向清儿,疑惑的说。“是,四贝勒!”清儿望着另一侧的胤祥。“对不起,师哥,要你担心了!”胤祥摇头,他真是笨呀,千算万算,他就没有想到清儿会在皇宫里,自中秋之后,清儿的身边怎会没有皇阿玛的人!“你说,皇阿玛亲自把你接回了宫里?”“是,皇上说的。我醒来时,已经在宫里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慈宁宫。”“我们去给太后请安时,你都不见我们?你特意避开我们?”胤祥不相信清儿会这样。“我在学习,不知道你们来。”清儿摇头,忽然恍悟,原来如此,皇上是有意让她避开的。“学什么?”两人齐声问。……“怎么不回答,清儿,谁在教你?”胤祥又担心的问道,侧头看了眼胤禛。“曲嬷嬷。”声音低低的,怯怯的。想起那些教导内容,还真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呢。胤禛和胤祥相视一笑,难怪清儿变得这么象‘女人’了,原来被曲嬷嬷教育过了。“唉!讨厌,笑什么嘛?你们太过份了吧!”清儿嘟着小嘴嗔怪着两人。“看来,曲嬷嬷没把你教好啊!你还不太象女子。”胤禛边摇头,边笑意盎然地看着清儿说。“四哥,别勉强清儿了,她毕竟扮了十多年的男子,而且他一直都是这么随性的,别拘着她了。”“还是师哥对我好。师哥最理解清儿了。”快步走到胤祥的身边,把手伸到他的臂弯中,笑着看向胤祥。胤祥俯首看到的是清儿眼中的柔情,越发宠爱的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现在是一个女子了,清儿,你长大了。”清儿,师哥终于等到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