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宇在清儿身侧,边走边向他介绍府中的布局和建筑,佣人们恭手肃立在路的两侧,见到他二人走过来一起高呼:“给清少爷请安!”早听说胡家舅老爷留下这点骨血,今儿才见到真容呢!董鄂一族在满蒙贵族里以银子多闻名,清儿一路看来,见游廊峰回,曲径路转,池亭广轩,抱厦高阁,倒也算是富丽堂皇。听到哥哥说话,随声应着。到了大厅里,众人落座,董鄂七十问胡中正:“岳父可去了江宁?是否见到曹寅?”“见过了!”胡中正看了眼下座的清儿,见他没有不自在,收回目光。曹寅如今为江宁织造,又新任两淮巡盐御史。胡中正是大清最大的商人,他们两人一官一商,却偏都喜欢与文人墨客打交道,又都乐意助人危难,两人对对方都是久闻大名,只恨无缘一见。曹寅幼年为康熙伴读,颇得康熙宠爱,为官几十年,没有半分官架子,听到胡中正路过江宁,派家人持柬来请,言词恳诚。胡中正带着清儿赴席,两人相谈甚欢,曹寅对清儿的学识也颇多赞誉。董鄂七十略略放心,看着清儿柔柔的问:“累不累?若是累就先歇着去。”清儿身子是有些累,可心里不舍得离开,回答“不累!”董鄂七十续娶的夫人魏姨娘又来给胡中正见礼。礼罢摆饭。清儿胃弱,每餐吃得少,只拣清淡易克化的稍用些,便不肯再用。众人知他例来如此,连魏姨娘也心疼他了。吃过晚饭,天色已黑。董鄂七十把岳父和清儿、容宇领进了自己的书房。日月和可儿柔儿自在书房外警戒,众人可以放心的说话了。清儿才再对董鄂七十下拜:“清儿见过阿玛!”董鄂七十心中一酸,眼中温润。脸上lou出笑容,“清儿,你长得真象你额娘,现在,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清儿忙回道:“身体很好,秦爷爷亲自调理我的身体,阿玛不用担心!”董鄂七十又说:“你在你外公身边阿玛自然是放心的,你秦爷爷号称‘赛华佗’,医术在大清是无人能及,对你又是竭尽心力,你要听他的话好好调理身体。”清儿点头应了。董鄂七十又对胡中正说:“小婿想拜谢秦叔叔!”胡中正摇头,“这倒不用,鹤鸣不喜热闹,他已先回胡府了。”见董鄂七十的面上不大认同他的话,知他性子迂直,笑了笑又说:“你若坚持,日后还有机会!”董鄂七十面上闪过一丝迫切,“岳父打算在京城住多久?”胡中正知道董鄂七十的心思,笑了笑,似不经意的看着清儿说:“清儿想在京城再添几家门面,随他吧!”董鄂七十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看向清儿,面上疼宠的神色一如胡中正。“清儿,添门面就添门面,可不要给外公惹麻烦。”胡中正疼宠的看着清儿,语气低缓着却不庸置疑的说:“清儿怎会给我添麻烦,这些年,清儿可帮了我不少的忙,七十,你可不要小瞧了他。”董鄂七十看岳父认真的样子,再看看清儿站在岳父身畔与岳父相视而笑那种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样子,心头低低叹气,虽说清儿也和自己说笑,但总象是隔着一层纸似的,这十二年来总是自己亏欠了他!“嗯,不要只顾着生意,你也要顾着身子才是,不然就是给秦爷爷添麻烦了!”说罢又转过头极不放心的压低嗓子叮咛了一句:“容宇,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容宇脸上本来绽着笑容,听到阿玛说的话,哭笑不得,“放心吧,阿玛!你早说了一百遍了,儿子知道该怎么做!”又转头看着清儿说:“清儿,明儿哥哥带你去骑马。”“好啊!我还不会骑马呢!”清儿难掩兴奋之色,又侧头问:“爷爷,我可以去骑马吗?”“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宇儿,你要照顾好清儿!”“是!外公。没想到‘神童’也有不会的啊!咱们满州人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哥哥一定要教会你。”容宇对清儿说完,突然又一拍脑袋说:“糟糕!十三!”董鄂七十目光扫了过来,低喝:“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忘记十三阿哥了!他陪我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容宇有些懊恼,说完自己又乐。“没事,他不计较这个的!”董鄂七十轻皱着眉头,看了眼胡中正,两人目光接触均有些笑意,谁也没再说话。“哥哥,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马么?”清儿牵着哥哥的衣袖走出书房。董鄂七十看着清儿的背影,心怀感慰,清儿平安长大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了!他感激地看向岳父说:“多谢岳父把清儿培养得这般出众,这些年您辛苦了!”胡中正笑语:“这是清儿自己努力的结果。清儿有商业天赋,刚才说过,这些年倒帮我出了不少的智力。”董鄂七十笑了笑接着说:“清儿象您,小财神嘛!”老的是老财神,小的是小财神。胡中正似在回味,“清儿四岁那年设计的卧室家具畅销江浙,那时商界开始注意他,‘小财神’这个名号便由此而生。清儿八岁时又在江浙会馆闯下‘神童’这个称号。我发现了他极有商业天赋,就放手让他去经商。清儿思路敏捷推陈出新,下手狠准一击必中,这几年利润翻了几倍。现在的清儿已经是商界让人敬畏的人物了!”胡家是商界领袖,清儿虽说只是对胡家改革,但是也会动摇整个商界,他十岁那年,把‘会朋居’开遍各省各县,虽说是为了方便胡家月组暗桩们的行动,但是还是在商业引起波动。这样一举数得的事情,清儿这几年可没少做过。董鄂七十笑说:“原来如此!”又问岳父:“这些年,岳父都在救济灾民难民,为何不能让朝廷知道呢?连年的水患和同葛尔丹打仗,朝廷已经国力虚空,虽说也在尽力安抚百姓,可是毕竟需要大量的银子,对于适时出现的赈灾人,朝堂上一直在猜测!”胡中正低头浅笑,意味深长。“清儿自四岁那年见识到第一个难民以后,这些年就不断的周济灾民难民。清儿说‘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不是我们胡家的,天下人如果只知胡家的恩情不知皇上的仁德那就是胡家的大祸,我们这么做只为真心只为善心,不为功名富贵不为争名夺利,也就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七十,你能想到这一层吗?”董鄂七十轻轻摇头,这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想法么?这是清儿的想法么?清儿竟然能把世事看得如此的通透明彻,就是他这为官二十多年的人也是自叹不如。人只要存了贪念,便已是身不由已地堕入名利之争了。可这世上,没有贪念的又有几人?这个清儿啊,小小的年纪,还真是不简单呢!他笑了笑,看着岳父,“岳父可是有话要对小婿说?”清儿拉着容宇避出去,说是看马,其实不然。“不错,不过不是我有话对你说,是转达清儿的一句话,‘春风不度玉门关’,七十,你明白吗?”董鄂七十略一沉吟,“小婿明白了!不知道容宇要怎么做呢?他和十三阿哥很要好呢!”这几年阿哥们都在争相拉拢朝官,争相扩大自己的势力。他们父子俩身在漩涡之中,竟是左右为难,上下不得。“清儿说保持现状就好。”胡中正又说。“嗯!这样啊。”董鄂七十心中虽不明白清儿为何要容宇这样做,但是经过刚才岳父把清儿对赈灾一事的看法说出来后,董鄂七十对清儿的见识已是极为欣赏的信服,遂点点头不再说话。花园里,清儿抚着马身,侧身看着容宇说:“哥哥,你还记得额娘吗?你会不会怪我让你没了额娘疼?”如果不是为了生他,额娘怎么会逝去呢!这些年这是他最大的心结。容宇伸手握住他的手,走到马棚外指着天空说:“清儿,你相信么?额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额娘她从没有离开过我们!”清儿侧身看向哥哥,“谢谢你,哥哥!有你这个哥哥,真好!”容宇握紧了清儿的手,说:“哥哥有你这个弟弟,也真好!”哥俩相视而笑,共同把目光投注到天空,今夜月亮是圆圆的一轮,皎洁的月光照得园子里明亮得一如白昼。清儿低低的吟:“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放眼再看璇玑玉衡七星,仍然是坚定不移地跟从四季旋转着,变换着方位。这一刻,夜风拂过,花香袭来,空气中有温柔的气息缓缓地流动,驻足在柔软的心底。“额娘,你看到清儿了么?清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