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淡水河出海口红树林区。一早,天刚亮,原本清静只有招潮蟹爬行、水笔仔漫生的湿地,被重重围起了封锁线,几部警车停在不远处的车道旁,围观的民众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封锁线内,警员、法医和便衣刑警靠在一起讨论案情。离他们不远处,一株长得挺茂盛的水笔仔树下躺着一具女尸,由于尸体泡过水,据法医的初步判定,已死亡超过六七天,目前尚无法断定年龄,但令人感到恐怖的并不是尸体肿胀的程度,而是,那一张几乎可以说是血肉模糊的脸。然而,它看起来又不像被刀刃之类的锐器伤过,反而像是从内部被自然地撑开、肿胀,导致肌肉爆裂。或是有什么生物从其嘴巴、颅腔中强力地挣开包覆的肌肤,造成死者严重毁容,眼球甚至爆凸在外,还有一股浓臭的黑液不断地由空洞的眼眶中流出。"呕……"呕吐声传出,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员不知是吐了第几回了。"把他带到旁边去吧!"瞄了那名警员一眼,身着便衣的巫翼飞双手抱胸,微掀嘴角朝一旁跟着的警员喊。"是,巫学长。"学长学弟的相称,在警界来说很平常。巫翼飞身旁一个菜鸟警员搀扶着同事暂且退到封锁线外。巫翼飞注视着他的背影一会儿,直到两人的身影渐远才拉回目光,有感而发,"现在这种胆大的菜鸟已不多见了。"他注意到了,那个警员好像一次都没吐。一边蹲在女尸旁,手上戴着透明胶质手套,脸上覆着口罩,穿着医师白袍,有着一头白发的男子抬头看了巫翼飞一眼。"光有胆子没脑子,有什么用?"他的话让巫翼飞哈地一笑,"老尹呀,你好像对我的话很有意见?""意见?"被唤老尹的尹启雄突然站起身来,左右手互拉脱下手套,走到一旁,拉下口罩,从白袍的口袋中抽出烟盒,挑起一根含上嘴,"记得多年前,你刚由警校毕业的时候,比他还有胆。"他意有所指,也望了那名退下的警员一眼。巫翼飞跟在他身旁,两手抱胸,一脸不在乎,"你的意思是说,有胆没有屁用,有办法升官才是重点?"尹启雄用手指夹开嘴上的烟,"你这小子脑子不笨嘛!""我本来就不笨。"他,只是不屑做。与他对上眼的时候,巫翼飞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尹启雄说得一点都没错,与他同期毕业的同窗同学,升上了局长、分局长的大有人在,唯独自己还待在刑事组里奋战,这问题全出在他的坏脾气,还有改不掉的那吊儿郎当的死性子。"人呀,有时别太执著,执著过度容易走火入魔。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如果坚持着自己的看法,最后受苦的只会是自己。""像你一样?"巫翼飞不领情,他真的认为当一辈子的便衣刑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难不成要像老尹一样,虽然是载誉归国的医学博士,丈人还是某医学院的院长,自己却仍执意当个法医,每天和一具具冰冷冷的尸体相处。巫翼飞的话堵住了尹启雄到口的劝说,一时间,气氛变得有点怪。搔搔发,巫翼飞顿觉不好意思,收起痞痞的笑容,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硬是转了话题:"怎么样?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样?如果是他杀的话,我会尽可能让我上头的老大答应并案处理。"看着指间跳动的红点,尹启雄抬起手来,深吸了一口,随着烟圈吐出,他也松口:"虽然找不到任何致命的外伤,但很明显地可以断定为他杀,而且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巫翼飞说着,转身就要走人。尹启雄伸过一手来,搭住他的肩,"这个案子很邪门,背后一定不简单,你最好小心一点。"这是他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