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陆万年不再解答我三爷爷的疑问,吩咐徒弟念经,准备唤醒我三奶奶。陆道士摇着法铃站在正位,念念有词。不料一刻钟过去,陆道士脸憋得通红,几个徒弟也绕着桌子走得腿发软。我三奶奶还是坐在桌子上昏昏沉沉,一动不动,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睛。陆道士放下法铃,摸了摸法台上三奶奶的手,叫声不好,说:“三嫂子手足冰冷,恐怕要出事。奉贤兄,快快快,赶紧去烧一盆热水来!”三爷爷一听三奶奶要出事,那还得了!马上让大女儿去烧水,大女儿说:“热水瓶里有热水行不行?”陆道士说:“行行行,赶紧拿来!”大女儿一下子提来了六个水瓶,陆道士又吩咐拿来脸盆毛巾。用热水烫热毛巾,拧干,让三爷爷爬上法台,给三奶奶擦面孔,擦手足。三爷爷一边擦一边唤着三奶奶的名字,陆道士在下面不停念经,也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反正语速奇快,他的几个徒弟大眼瞪小眼,完全跟不上趟,最后连木鱼和法铃都停了下来,单听陆道士一个人念经。我和胡知道也紧张得握紧拳头,手心全都是汗。陆道士也真不容易,胡知道奶奶说的那次过阴里,把活人送过去遇上外遇不肯回来,这次把人送过去居然找不到死者,我三奶奶又莫名其妙醒不过来。正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法台上帮三奶奶抹擦的三爷爷忽然一个踉跄,差一点从台上摔下来,幸亏胡知道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三爷爷尖叫:“动了,她动了!”不用三爷爷说,我们都看到了,三奶奶忽然从法台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一站起来,加上八仙桌的高度,差一点脑袋碰上屋顶悬挂的吊扇。三奶奶人虽站着,眼睛却依旧闭着,陆道士惊慌失措地看着台上,经也不念了,张大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显然,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局面。三奶奶闭着眼,脑袋在脖子上左右转动了半周,像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她面向三爷爷开口道:“爹爹啊,你们找我?”(我们这里80后生人一般都管父亲叫“爸爸”,在此之前大多叫“爹爹”或者“爹”~~很奇怪的习惯改变)三爷爷半天才明白过来,结结巴巴说:“是是是,你是……三丫头?”法台上的三奶奶咯咯咯笑了起来,这种笑声放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显得异常诡异,她笑完后喘着气说:“是啊,我当然是三丫头。”又闭着眼挨个问好:“大姐,二姐,陆叔叔,银子,胡知道,你们都在啊。”我一听这语气,脑海里的某种东西顿时回到少年时代,甚至能闻到那个年代特有的空气味道,这是三丫头的语气,没错,这就是三丫头。胡知道站在我身边抖了一下,这一抖把我的思绪又抖了回来,没错,胡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发抖。在大丫头和二丫头的身边,站着三爷爷的大女婿和二女婿,三丫头死的时候还小,她不可能认识自己的两个姐夫,所以她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她认得陆道士,因为陆道士和我们是一个村的。所以三丫头和陆道士打招呼没和他的徒弟们打招呼。三丫头认识我也不奇怪,我从小到大,面容变化虽不小,但大致轮廓还能和小时候对上号?可是,三丫头怎么会知道胡知道呢?还直呼其名。莫非,胡知道同学有事瞒着我,他和三丫头从小就认识?!!!!我朝胡知道瞪了一眼,我俩心意相通,胡知道一定明白我目光中的含义,所以他坚决地摇了摇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