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女人们都惊叫起来,那个雅梅满脸得色地说道:“你们都想像不出来吧,好了好了,我就不卖这个关子了,听口音你们该能分辨出来,我是湖南常德人,老实说,我的出身并不好,山村旮旯里的。我出生刚刚六个月的时候,家人在地头干活,就把我放在摇篮里,把摇篮搁在地头上,就这么照顾。村里有个疯子,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伙都叫他邋遢书生,听说还是个清末老秀才。那天,那个老东西不不知为什么原因,举着一把菜刀,冲过来对着摇篮里的我就砍。”四周的阔太太们都惊呼地捂着脸,田顺来心说,六个月大的孩子,那还不是一刀了结,这女人也太夸张了,不由自主,又靠近几步。那女人接着说:“这老东西足足砍了我二十六刀,我流出来的血把整个摇篮都染红了,地里干活的父母大惊,强忙拍过来,钉耙锄头地赶走疯子,可是已经晚了,眼见我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连哭声都彻底熄灭了。”大伙听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四周只听到江浪拍击船身的声音,雅梅从旗袍衣襟里掏出一方丝巾,执起一角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那时,父母只当我已经死了,果然,到了家里,就断了气。一家人极度伤心,我奶奶却说了句,反正是个女娃,死了也就死了,埋了算。我爷爷当即就煽了奶奶一个巴掌,奶奶不啃声了,赌气回了屋内。我爸妈和我爷爷想想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最后还是扛上锄头去了山腰,刨了个坑,就准备把我埋掉。”“坑刨好了,妈妈把我放进去,父亲给我填土,几锹土落到身上,爷爷忽然叫了起来,他说看到我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我父母都劝他,说怎么可能还能动弹,肯定是泥土打在手指上闹出的动静。可我爷爷不依,仍旧把我捞了上来,说死马也得当活马医一下才知道,何况是个孩子。爷爷把我抱了回去,找了黑沟泥给我糊满全身,用我们那里的土办法给我处理伤口,屋顶上晒的草药是现成的,草药熬了一锅米汤,从我牙缝里灌进去,给我提神吊命,忙活到半夜,一直抱在爷爷手里的我身子陡然蜷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咳嗽,我这就算二次活过命来。”几个阔太太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长长舒出一口气,有个烫着卷发的太太感叹道:“都说人文湘楚,山水湖南,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土药草药竟也能起死回生,可不比什么西药阿司匹林神奇得多。”雅梅缓缓一笑:“肖太太,你这话说对一半,我们那里的湘医湘药由来已久,神奇倒谈不上,要说神奇,苗家寨子的蛊惑虫药才算得上,我能活过来,多一半还是靠命,命中注定我那时不该死去。”那个刚刚死了丈夫的明兰有些不满,雅梅把生死归结为命运,那么丈夫战死沙场,难道也是命中注定?她的语气有些冷:“你怎么能肯定那是命运?”“明兰,你听我把话儿讲完,你就知道命运的奇妙,它并不为我们个人的意志能转移。”雅梅拍拍明兰的肩膀,意示安慰,“我慢慢或转来,气色也一天天好起来,只是浑身的伤疤让我变得跟丑八怪似的,脑袋上寸草不生,有点地方头皮翻转,还隐约看得见白色色的头骨,我的父母都变得不太喜欢我,奶奶就更不用说了,重男轻女的她得个孙女已经是不快活,何况这个孙女还变得和魔鬼似的,只有爷爷,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疼。有一年,村里路过一位戴金耳环的苗寨长老,这个长老在苗家很有地位,据说还是个什么智者。这个长老在村子里看到我,给了我一盒很香很香的花粉,还特意跑到我家跟我爷爷说,说我命里大富大贵,以后整个家族都要依仗我的提携。从那以后,我爷爷就特别疼我,不管这个苗家长老怎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古话我爷爷还是深信不疑的。苗家长老临走时特意交代我,每天要用花粉泡水洗脸洗澡,这样身上脸上的疤痕就会慢慢平复,他说,头上的疤痕没有办法,但以后有了头发,自然会盖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