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那疯子脸上坑坑洼洼,说不出的狰狞。幸好这时月亮又躲进了密云中,四周再次暗下来。我鼓足勇气超前走。田埂很窄,和那疯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的手不由自主在疯子的腰间扶了一把,只觉得手像按在一块腐烂朽木上,浑不着力,几欲摔倒。我的手紧了一紧,那人的腰有如腐肉,被我直接拉下一块。我吓得蓦地尖叫一声,拔腿就窜!”“一口气窜到老支书家,我才哇哇哭了起来。堂屋里有女眷在扶棺哭丧,所以我的哭声并不引人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老支书感情深忘年交呢。我惊魂未定,哭得泪眼婆娑,那黑漆漆的棺材此刻看来竟然一点也不恐怖了。”“找到奶奶,奶奶吃了一惊,问是谁欺负我了。我结结巴巴把经历一说,大伙儿都傻眼了。奶奶问我哪知手碰那人了,我伸手右手,只见手上脏兮兮的,一股腐臭,指甲缝里黑乎乎的,似乎还嵌着些腐烂的线头。有个比我奶奶年纪大多了的小脚婆婆说道,‘肯定是撞了僵死鬼了’,僵尸在我们那里的方言里称作僵死鬼。”“我奶奶慌了神,没了主意,办丧事的人家里做法事的道士是现成的,小脚婆婆连忙拉来了一个道士,说起我撞僵尸的事情。”“那个道士恐怕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不是个样貌单纯的小孩子,恐怕大家都会以为我在编故事,道士手忙脚乱对着我念了一通经文,画了几个符烧成灰,冲水让我喝了,然后又让大人在我兜里装了满满一衣兜糯米。”“这事情一传开,在老支书家聚集的人本就多,几个大胆的壮年村民嚷嚷着要去找那僵尸,一群人拿着手电冲向田埂,可是闹了半夜,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事情过去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十天半个月才好,病过以后,再回忆这件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有时候自己想起来,也觉得那事情多半是出于我的幻觉,不曾真的发生过。有时又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全是我的梦境,具体是哪天的梦,可也说不上来。”我们正听得入迷,邵大力说:“这就完了?”胡知道说:“当然不是,要是这样就完了,我倒真可以把那事当成梦。”我说:“莫非你后来又撞见这僵尸了?”胡知道微微一笑:“撞见是撞见了,可是情形和第一次又完全不同。”这下连田医生也忍不住了:“不在田埂上?换地方了?”胡知道说:“那倒不是,还是在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