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牧赶到冯珂说的宝福寺桥附近的时候,只看到了两辆车躺在路边,交警和公安正在维持秩序,而没有看到赵光明三人。发生碰撞的两辆车中,一辆是货柜车,一辆依稀可辨是赵光明的桑塔纳,车头都已经撞扁了,可见车祸之惨烈。姜牧不知道赵光明是死是生,又急又怕,正想向交警询问,冯珂又打来了电话,让他到海定人民医院,赵光明正在急诊室抢救。姜牧赶到海定人民医院的时候,赵光明的父母已经赶到了,赵光明的母亲哭得眼泡都肿了起来,赵光明的父亲赵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非常难以决定的事情。“赵叔,光明怎么样了?”姜牧跑过去,蹲在赵斌的身前,急切的问道。“生命问题不大,只怕腿保不住了。”赵斌的语气里有着无尽的凄凉和悲哀。“腿保不住了?!”姜牧一下呆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这里的医疗条件怎么样?要不我们转到更好的医院去?”“不是医院的问题,专家和设备可以从其他地方请来,是这孩子的左腿受到毁灭性打击,不截肢就会有生命危险。”赵斌说的很缓慢,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嘴里挤出来,而旁边的赵母听到截肢这两个字哭得更加厉害了。他们就这一个孩子,受此沉重的打击,心理上难以承受。“赵叔,阿姨,节哀。”此时此刻,姜牧无法用语言去安慰好友的父母,他勉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转身去病房看望赵光明,赵光明躺在病**,依然昏迷不醒,看不到身上的伤势,但是脸上线条状伤痕亦十分明显,出来询问了一下大夫。值班医生说:发现伤者左小腿毁损,右小腿开放性骨折,腰椎、腰部不同程度损伤。为确保伤者生命,必须做截肢手术,越早越好,晚了就有生命危险。等伤口愈合后,为方便行走,可以安装假肢。姜牧无语,询问了一下医生,说另外两个女孩子在另外一个病床,不过伤势倒是不重,只是有不同程度的撞伤和擦伤,没有太大危险。姜牧来到冯珂和陈静所在的病房,她们两人还没敢给自己的父母说这件事,两人都可怜兮兮的躺在病**,陈静哭得跟泪人一样,冯珂看到姜牧到来,坐起来抱住姜牧也嚎啕大哭起来。姜牧抱着冯珂,让她尽情的痛哭,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冯珂竟然还能沉着的给他打电话,已经是非常坚强了。等冯珂哭声小了,慢慢抽泣着身体的时候,姜牧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冯珂道:“车速度很快,开到分叉路口,突然前面路口有一辆货柜车从路口拐过来。赵光明当时猛按喇叭,想冲过去,可是对方不让路,继续开上来。赵光明紧急刹车,但来不及了,最后撞上了对方的货车。”“混蛋!”姜牧骂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骂对方那个不让路的司机,还是骂开快车的赵光明。冯珂低声道:“赵光明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吧?”姜牧点了点头,道:“生命危险倒是没有,但是要截肢。”“截肢?!”冯珂惊呆了,陈静也停止了抽泣声。“必须吗?不能不截肢吗?”冯珂急忙问道,因为赵光明是为了送她们出的车祸,冯珂心里有些内疚。“没有办法,左腿已经毁坏了,不截肢就有生命危险。”姜牧说到这里,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沉默起来,谁都明白,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失去一条腿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即便装上义肢可以行走,心理上的创伤也不是一下就能够恢复的。沉默了许久,冯珂痛苦的道:“是我们害了他,如果他不送我们回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姜牧叹息一声,道:“不要这么想,这是天意,也有我们自己的责任,不该酒驾。”陈静嘶哑着嗓子,道:“事实上不送我们这次车祸就不会发生。我们是有责任。”姜牧道:“不能这么说,按照这样的逻辑,我也有责任,他不喊我喝酒,就不会去七里屯,他爸爸的单位也有责任,不借给他车开,就根本不会有车祸。我们现在应该鼓励和安慰光明好好的生活,而不是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痛苦。”冯珂道:“但我还是有些良心上不安。”姜牧拍了拍冯珂的脑袋,道:“不用多想了,你们也受了伤,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光明。”姜牧再次来到赵光明的病房,发现赵光明已经去了手术室,姜牧来到手术室前,赵光明的父母和亲戚朋友正坐在门前等候。看到姜牧到来,一个四十多岁面相不善的中年人和赵光明的母亲低语了几句,马上气冲冲的走向姜牧,“你就是姜牧吧,你还有脸来看光明,如果光明不是跟你们在一起鬼混,怎么会出车祸,滚开!这里不需要你来假惺惺。”姜牧愕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中年人是谁,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又不能跟他吵,便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赵光明的父亲赵斌忙上前拉住中年人,道:“他舅,这事也不怨姜牧,是这孩子不小心。”赵光明的舅舅怒道:“如果光明不跟他们去七里屯,会出车祸吗?光明喝了这么多酒,还让他开车送人,这样的朋友还朋友吗?”“他舅,你就不要再说了。”赵斌硬把赵光明的舅舅拉了回去,向姜牧道:“对不起啊小牧,他舅是粗人。”姜牧感到有些伤心,因为赵母就坐在那里,连身都没起,看起来她的心理也是和赵光明的舅舅一样的想法,但是在九十年代,酒驾是很平常的时候,十年后才有的酒驾入刑,再说,他自己醉得比赵光明还厉害,不可能自己开赵光明的车去送人。但是想到赵光明被迫截肢,车祸的主要责任还是在赵光明,他的家人亲人一肚子的怨气无法发泄,迁怒于人也是人之常情,便没有计较,默默的坐到远处的椅子上等候。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医生陆续从手术室出来了,最后护士把赵光明也推了出来,主治医生告诉赵斌,赵光明的手术顺利,生命没有问题,只需要安心的养伤就行。姜牧看到手术安全,也放心了,走过去向赵斌和赵母道:“叔叔阿姨,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光明,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我说一声。”赵母没有吭声,赵斌道:“好的好的,你回去,光明有我们看护着就行了。”赵光明的舅舅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赵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赵光明的舅张张嘴,却没有说出口。姜牧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色微明,姜父姜母都起来坐在客厅里等着他,见到姜牧回来,姜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小牧,出了什么事,你三更半夜的出去?”姜牧叹息一声,“光明出车祸了。”啊!姜父姜母同时惊得站了起来,“伤得怎么样,没生命危险吧。”姜牧摇摇头,道:“没有,但是一条腿截肢。”“啊!这么年轻,少了一条腿可怎么生活。”姜母很遗憾的道。姜父摇摇头,看着姜牧道:“小牧,不是我说你,你们为什么要喝酒喝到那么晚,还开着车,你说人家光明的父母怎么想,能不埋怨你。”姜牧挥挥手,有些烦恼的坐在沙发上,“埋怨就埋怨吧,我有什么办法。”“年轻人好出风头,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幸好没出人命。如果出了人命,你这辈子都会感到遗憾和自责。”“是啊,幸好你提前回家了,以后别买车了,坐车就好了。”姜父姜母趁机教训自己的儿子。“坐车就安全了?坐的不是车?”姜牧又是自责又是窝火,语气很不好。“司机至少不会酒驾吧,你这孩子,不听说教,我们可就你这一个孩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想想吧。”姜母生气的道。“你的生命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姜父还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姜母看姜牧坐在沙发上不做声,又道:“那两个女孩子没事吧?”“有点轻伤,没有多大问题。”姜牧道。“这已经是万幸了,没有出人命,小牧,你赵叔和阿姨没说你什么吧。”姜母看到姜牧脸色很不好,问道。姜牧摇摇头,道:“没有,赵叔不是那种人。”“哦,那我和你爸爸今天上午也请个假去看看光明,这孩子,命苦啊,才刚刚要出人头地,这就出了车祸。”姜母唠叨道。姜父道:“小牧,光明要是截了肢,还能去荷兰当教练吗?”姜牧苦笑一声,道:“不知道,没有这种先例,不过青少年队的教练大概不行,青年队是要身体力行的,跑动距离也不小,一线队的主教练他现在还干不了。”姜父叹息一声,“不能执教那这孩子的一生不是毁了?看看能帮他在国内找个甲B球队执教吧,好歹他也是在国外执教过的,渡过金的。”“看看光明的想法了。”姜牧的思维一下拉到了自己的前世,那一世自己还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中年屌丝,赵光明在一个甲B的球队执教,后来因为打假球进了监狱,今生自己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也改变了赵光明一段时间的命运,但是这次车祸却让赵光明的命运再次向原来的轨迹回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自己只能改变自己一个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