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208房,不是207房,也不是209房。这个房间是土坤选定的。叶小水打开房门,土坤和阿萍走进去。这个套间共分为里外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套桌椅茶具,此外房内共有一个洗浴间等。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洁白的台布一尘不染。人在屋里面,通过东西窗户,即可以看到悦来客栈院内的情况,也则可以看到石佛镇惟一一条主街的街景。叶小水看到土坤满意地点头,便说:“先生,如你有什么要求,就拨打床头柜上的电话。我们大堂24小时都有人为你服务。”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慢走,告诉我,刚才那个后来的女人是谁?”土坤问。“她叫梅小青,是我们老板高薪请来的悦来客栈的主管。那个和你打架的人,是她的表弟。他,他可是这石佛镇上的一个青皮无赖,先生你刚才让他出了仇,以后可得小心些,他们那伙人会报复你的。”叶小水担心地说。“他们,是黑社会吗?”土坤问。“不知道,反正他终日和一帮地皮无赖混在一起,还组成了一个摩托帮,好象名字叫阴阳会,打扮得鬼里鬼气的,收保护费,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公安局派出所都拿他们没办法。”叶小水说。土坤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听你的口音,你也是本地人,能告诉我是哪个村的吗?”土坤对这个看上去有些纤弱的女孩子印象不坏,甚至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些当年叶莲老师的影子。“翻过石佛山,山北的叶家坳!”“哦!”土坤暗暗地吃一惊,不由得多看两眼眼前的女孩:“叶家坳,你知不知道叶家坳多年前有一个叫叶莲的女子?认识她吗?”叶莲说:“当然认识,她们家就和我家住邻居,叶莲姐姐很漂亮,我们小时侯都叫她仙女姐姐,她那时候常常带我们出去到山上或者村头水坑边玩。后来她上了大学,毕业后分到石佛二中当老师。可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上吊死了,好可怜。”“你叫什么名字?”阿萍问。“叶小水!”“小水,名字很好听。”土坤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叶莲的名字?”叶小水对眼前这个略微有些络腮胡子,身体瘦瘦,但非常结实的男人有些迷惑。他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如何知道自己村子里的叶莲呢?“她曾经是我的老师,我曾亲眼目睹她死时的模样。”土坤看出叶小水对自己的疑惑,解释说。说这话时,土坤眼前又闪现出叶莲老师吊在房梁上的样子,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就显得有些木木的,仿佛要被记忆的绳索捆绑住了。“真的吗?好可怕!你知道她为什么上吊吗?”叶小水问。“不知道。”土坤显得有些木纳地回答。停了几秒钟,土坤回过神来,他希望从眼前这个女孩子口里知道更多有关叶莲的事,就问:“你经常回家吗?叶莲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吗?”“我在这里干活,不能天天回去,一般半个月回去一次。叶莲有一个母亲,我们叫她叶大妈。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叶石大,她的哥哥有点痴呆。叶莲的爹很早就死了,离现在大约有二三十年了,我出生时就没见过他,听说是在石佛山挖黄金时,碰到了龙脉,佛爷动了怒,把所有挖黄金的人都塌死在里面。叶大妈带着儿子女儿艰难过日子,后来不幸叶莲姐好死了,叶大妈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就开始有些神经了。她们家一直很穷,好可怜,屋里除了床、断了一个腿儿的桌子、烂掉靠背的椅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叶小水,叶小水!”楼下有人喊:“你们村来人找你,听见没有?”“对不起,我得下去了。”叶小水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好吧,谢谢你。有事我们会再找你的。”阿萍亲切地在叶小水的肩上拍了拍,她也挺喜欢这个看上去非常单纯的女孩。叶小水出门,顺手把门带上。土坤站在那里呆了一会,走过去拉开窗帘,透窗看半个石佛小镇的街景。像许多中原小镇一样,平常日子里这里并不热闹。人们显得很懒散,丝毫没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那种紧张的生活节凑。人们大部分是在不紧不慢地闲狂,或者在聊天。有的人在电线杆着一站半天,不知是在看蚂蚁上树,还是在痴痴地发呆。阿萍到旁边专用梳洗间洗梳一毕,换了一身红衣裙,穿着自己带来的粉红梅花鹿牌拖鞋,轻轻地走过来站在土坤后面,深情地搂住了他的腰。她原想好好享受一下小镇的景色,然而顺着土坤的视线看过去,又发现了那个浑身污着的张哑巴。“那个人好像还在朝这里看呢?”“谁?”土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哑巴。“就是你说的张哑巴!你没看到他吗?”阿萍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穿着肮脏衣服的人,凭借着直感,她觉得这个人将会给自己带来某种不可敌挡的威胁。土坤宽容地笑了笑说:“张哑巴可是石佛镇的‘小镇名流’。他的身上带着许多毛主席像章。有一次他去找镇委书记,镇委书记不在,只有秘书在。秘书不知道这张哑巴有何来头,就毫不克气地问,你有啥事,给我说吧!张哑巴比比划划,意思是说,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怎么办?镇委书记秘书说,问你自己吧?你不是有的有脚吗?张哑巴急了,忽地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衣服内里上面,竟然全是毛主席像章。最令人惊诧的是,有一颗竟是刺穿了皮肉,直接粘挂在左胸前。张哑巴在镇委走廊里又蹦又跳,引得镇委许多人都出来瞧。保安部的处长急忙跑上来,拿一个帽子遮住了张哑巴硕大的下体。镇委书记从县里开会回来,正赶上这一幕,他立即毕恭毕敬将这位哑巴请到办公室,安抚下来,让秘书取一身衣服给他,并下命令以后镇委负责张哑巴的吃穿。据说,那张哑确实是有一些来头,和镇委书记的岳父一起干过革命。但镇委下面的人并不认这个情,觉得他疯疯颠颠地,给他发衣裤时存心捉弄他,特意在他的裤子裤腿上分别写上: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也不在意,穿着裤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公社发’成了石佛镇一句流行语。那个镇委书记呢?后来听说到省里当领导了,据说还是正厅级!”“竟然有这等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阿萍侧着脸观察土坤,土坤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土坤对于自己的话并不能非常肯定:“我也是听人传说的,真假不敢说。但我却亲眼看到他裤腿后面写着‘张哑巴公社发’的字样。”“要是这样讲,他可真算个小镇名流了。”阿萍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然而某种莫名的担忧仍不能消去,她感到张哑吧绝非普通人看到的这个样子,因为她感到在张哑巴的身上,潜伏着某种非人类才有的怪异的气息,这种气息她似乎在梦专家方敬芳身旁感受过。那么,张哑巴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这个疑问又激起阿萍强烈的好奇心。这个哑巴不疯不傻,可是他混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常人难难以发现的尖刀一般的光芒。我不是常人,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一定得想办法搞清楚他的真相。阿萍右手紧握着胸前的那枚太平环,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