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一天晚上,医生的诊所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悄无声息坐在医生的对面,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半张脸。从露出来的另半张脸可以看出,她非常漂亮,大眼睛,长睫毛,笔挺如玉的鼻子,一张秀气而小巧的嘴。只是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医生表示出很关心的样子。年轻女子说:“心里,我的心里总是空空的,好像一个老鼠洞,里面很大很空,却没有一个老鼠,我怕是没有心和肝,只有一个空空的皮囊了。”医生笑了笑说:“你可真会开玩笑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心脏呢?没有心脏的人不早死了吗?”年轻女子也微微一笑说:“我做人从不说假话的,因为假的东西真能坑死人哩。你要不相信就给我把一把脉吧。”女子说着伸出胳膊,高高挽起衣袖。医生看到她的胳膊很纤细,就像现在流行的世界级骨感女模特,瘦得皮包着骨头。更可怕的是她的胳膊,同样是如同白纸一样没有血色,甚至看不到静脉血管在哪里。医生伸手把住她的腕处,用食指和中指去扣她的脉搏。然而,奇怪的事情出现了,那个女子竟然没有一点脉搏。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没有脉搏,即便久病之甚至将死之人,医生也能把出其细若游丝的脉。可是,在这个女人的胳膊上,医生却根本无法摸到她的脉搏。难道这个女子是一个“活死人”吗?医生大吃一惊,身子刹那间僵在那里。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说:“我的话,你该信了吧?我说没有脉就是没有脉的。没有脉是因为没有了心。我的心呢?我的心早在10年前就被你夺去了。”“我?”医生大瞪着两只眼,已恐惧得说不出话。“是啊,10年前我怀孩子不久,感觉到心口不舒服,就前来找你看病。你为了多从我这个可怜的女子身上赚一点钱,就给我吃了冒牌的劣质的药。结果,我的孩子过早地就出来了,虽然还是一个肉球球儿,可是已经能够辩得出哪里胳膊、哪是小腿了。我还看到了他的眼睛,好无辜、好可怜的小人儿,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说,妈妈,我还没有在你的肚子里长成人形儿呢,你怎么就逼着我出来了?我说,孩子,不是妈妈要逼着你出来啊,你可这不能怪妈啊,要怪就怪那个黑心的医生,他不该给咱吃那种冒牌的劣质药,病没治好,却把你的性命丢了。从那以后,我的心就随着孩子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是不配有一棵红心的,有心也应是一棵黑心。所以,我今天来打算给你换一换心脏。”“不,不!”医生吓得瘫在椅子上,肚子里一阵骨录,小屋里就充满了一股强烈的尿骚味和粪臭味。他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年轻女子冷冷一笑,突然变成了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猛鬼,她那纤细的手指尖也突然长出长长弯弯的指甲,在医生的胸前一抓,一棵血红的怦怦跳的心就取来。她张开血盆大口,生生地把那棵还在跳运的心吞下去。女鬼伸了伸脖子,那棵心经咽过喉,囫囵地进了她的肚子。“你的心好脏好臭好难吃啊!”女鬼滴血的眼里闪着冷冷的光,只见她又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之后,从她的嘴里又吐出一个心,这是一棵硬如磐石的碳黑色心。“瞧一瞧,这才是你做医生的心。”说完,年轻女子又把这棵黑色的心脏塞进了医生的胸腔。“身为一个医生,你自己都有病,还是先给自己治好病吧!”说完,年轻女子在这个医生的脸上淬了一口墨绿色的加杂着血丝的痰,转身不见了。一个活人,不可能没有心脏,更不可能像那个医生,被女鬼换了一棵硬如磐石盘的碳黑心脏。假如一个前来看病的病人没有脉搏,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只能说明他或她已经死去,心脏停止了跳动……这一天,石佛镇富春堂的病人特别多,曹华栋从早上坐到诊室,就没有起来休息过。后来,曹玉娟回来帮忙,曹华栋的压力才有所减轻。曹华栋对自己这个女儿非常满意,漂亮、懂事、聪明、能干,几乎所有女人身上的优点都集中在女儿身上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富春堂大堂终于安静下来。曹玉娟对父亲说:“爸爸,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人,她的手特别的凉,脸色也不是太好。我用拇旨尖感应过她的手掌心,也是冰凉的。一个人不可能有哪样低的体温。所以,我拿不准她患的是什么病?”“噢,脉搏怎么样?”曹华栋皱一皱眉问。“我没有摸她的脉,当时只是初次见面握一握手,我也是跟你学的职业病,一摸她的手就感觉与一般人的手不一样,所以特别留意了。”曹玉娟说。“在哪里,我给他把一把脉,中医讲究脉相,从脉相上能看出很多生命体征。”曹华栋说。“她就在咱们家三楼会客厅,她是我初中同学土坤的女朋友,我自然要像亲姐妹一般关心她。我的那位初中同学土坤可不是一般人,人家现在是大作家。他有很多年没有回石佛镇了,刚才在石佛二中时干呕几口绿苦水。今天咱们得好好招待一回,顺便请你给他们把一把脉,开些中药调理一下。”曹玉娟说。曹华栋疼爱地瞧了女儿一眼说:“好的,没问题,即然是我女儿的同学,我这个当父亲的出点血,请他们的客也应当。走吧,我这就去见一见大作家。”虽然和曹玉娟是初中同学,但土坤印像中却似乎并没有见过曹华栋。因此,当曹华栋微笑着走进门时,土坤特意打量了他。这是一个60岁左右的老医生,因为长年在室内工作,皮肤很白静,加之会自己调养身体,所以看上去脸色红润。曹华栋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戴着宽边黑框的老花镜,如果不知内情,别人还以为他是一名从事科学研究的学者或大学教授。曹玉娟给他们做了简单介绍。曹华栋分别与土坤和阿萍握手,在与阿萍握手时,曹华栋暗暗留意,女儿说的没有错,面前这个时髦洋气的女子的体温确实凉得有些奇怪。曹华栋先对土坤说话:“听玉娟说你上午在石佛二中时突然头痛、呕吐,现在感觉怎么样?”土坤说:“谢谢曹大夫,还让您费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曹华栋点点头:“胳膊伸过来我把把脉。”土坤有些犹豫说:“曹大夫,不用了吧?我的身体壮得跟牛犊似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曹华栋微微笑了笑说:“还是让我瞧一瞧吧,你是玉娟的同学,不是我的病人,我不收费。”土坤知道曹华栋在开玩笑,拗不过他的热情,便伸出左胳膊去。曹华栋伸手搭在他的脉上,闭目片刻说:“你的体质不错,但从脉相上看,近一段时期你有内火,可能会做噩梦。要多喝点凉药,我再给你开一幅中药调理一下。”土坤表示感谢:“你是经验丰富的老中医,说得一定不会错。”曹华栋转向阿萍说:“姑娘,你的气色不大好啊,听玉娟说你体温很低,最近感到哪里不舒服吗?”阿萍一愣,没想到曹华栋会问自己,匆忙答:“噢,谢谢曹大夫,我最近很好,没有哪里感到不适。”曹华栋透过老花镜盯着阿萍看了片刻,平静地问:“你最近月经来得正常吗?经血的颜色是不是偏黑?你的小腹没有感到阵痛?”阿萍有些莫名的慌张说:“都还行,我很好。”曹华栋微微一笑说:“别紧张,来,让我给你把一把脉。”“不,不,不用了。谢谢你曹大夫,我没事儿。”阿萍慌得站了起来,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把坐的椅子碰翻。曹玉娟急忙上前扶住她。白娃在旁边笑起来说:“阿萍阿姨胆真小,我外公只是要给你把脉,又不是给你打针就吓得掉魂了。”曹玉娟在旁边急忙拦着白娃的话:“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讲。”阿萍尴尬地说:“没关系,我的确有些怕医生。就不要把脉了吧?”曹华栋也乐了,点点头说:“听你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中医啊?我可是中西结合的复合型医生。刚才和你握手,我用手指肚儿碰了你的掌心,你的体温确实比常人要低很多。你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我推测可能是经血不调,脾胃不和的原因。先让玉娟给你拿两盒西药试一试,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阿萍急忙说:“谢谢曹大夫。”一边说,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曹华栋从白大褂上衣口袋取出笔,白娃早拿来了空白单子,他刷刷点点很快开了药单,让女儿曹玉娟下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