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轮弦月渐渐被浓重的乌云遮掩,一只红眸、黑羽的怪鸟站在一颗枯死的树上,机敏地转动着头颈。周围静寂的黑暗中,层层落落的屋脊沉重、肃穆,似乎被浓重的夜色压得透不过气来。一丝奇异的风势拂起,吹乱了这只红眸鸟脖颈上的细软绒羽,忽然它受到惊吓,振翅飞起,身形不带一点声音地融入到夜色中。紧接着,几道身影犹如淡淡的烟迹,由远方空中忽然出现。在红眸鸟刚刚落足的细长的枝桠上,落下一人,浑身白纱轻裹,显露出神秘而优美的身体曲线,气质绰约。然而她脚下的细细的枝条却纹丝不动,似乎落下的只是一个没有重量的幻影。在周围三十丈区域内的屋顶,相继又落下数人,星拓站在心君的右边十丈处,天虚道长和因维则站在前方三十丈的屋脊上。他们将一个看似普通的宅院包围起来。这个宅院座落在这一片普通居民区内,三间普通的石屋,窗户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在院子的一角,堆着凌乱的柴草,一只狗的身躯僵直地躺在上面,伸出舌头,口中浓黑的血液沾满一地,已干枯多时。凝固的静寂笼罩着整个院落,某种沉重的死亡气息从院子中隐隐逸出。星拓凝神静意,释出神识,仔细地感应着。然而,当他的神识逼近到石屋窗前,里面气息仍然死一般地沉寂,毫无反应。星拓却不敢再深入探知,如果里面真是小虫,他这送上门的神识就成了一份大礼。他向后逸去。却忽然感到屋中气息一阵微妙动荡,好像一只埋藏在暗处的野兽已张开巨口,准备扑食送到口前的猎物。星拓神识爆退,逸向远在十丈之外的身躯。两丝血红光芒从屋中纸窗内穿出,闪电般地紧紧跟随,速度异常迅疾,迅速逼近星拓的神识。星拓一时竟无法逃开,陷入危局。突然的变故立刻惊得其余三人身形爆起,射向院落。就在血红光丝将要刺入到星拓神识中时,一团白光从斜次里劈出来,割断血丝。星拓神识得以逸入身中,内心惊悸动荡。天虚道长和因维手中掀起一片仙剑白光,犹如天上降下的白练之光,罩向石屋。心君却并没有出全力,只是将攻向星拓的血丝割断,然后身形就稳在空中,看着天虚和因维两人攻去。石屋屋脊忽然爆炸性地扩张,一个身影从飞散的砖瓦中激射而出, 一身灰袍烈烈鼓荡,面孔青紫,眼眸赤红,正是隼陀,他头顶伏着小虫紫黑花纹的身躯。天虚道长为元神中期,仙剑舞出皓熠的光涛,当头袭下。而因维为元婴后期,手中的剑光要逊色许多,显得拘紧、放不开,但也拂起凌厉而肃杀的剑意,一道白虹劲射小虫。星拓在远处观看,立刻微微摇头。小虫已在玄灭期边缘,这种等级的攻击是不能对小虫造成任何伤害的。隼陀身影僵直地浮在空中,双手垂下,没有任何反应。却由小虫的头顶涌起一团血色虹光,在头顶聚拢、旋转,好像一面血盾,将来袭的剑光全部挡出,激散的剑光化为无数道白虹散了出去。随即,血色虹光中激出千百条血丝,向着天虚和因维刺去。天虚和因维身形剧烈震颤着,向后飞出。他们没想到小虫的功力如此之强。尤其是天虚,他的功力为元神中期,在普通尘世中,根本找不到几个能与他相抗衡的。谁想今日刚刚交手,剑意根本递不进去,就被挡了出来。他眼前红光一闪,无数血丝从前方锐利地刺来,好像是无数红蛇之影蜿蜒而来。天虚知道这些血丝的厉害,一旦沾身,魂识必将被吸。他手腕一抖,仙剑之光绕身,好像一道虬龙向上旋转着腾起。无数血丝刚刚沾上剑光,立刻就被割断。可是更多血丝攻来,缠住他的剑光,他的身影旋转速度一滞,几道血丝已刺入到胸中。天虚又惊又怒,身后忽然闯入一个人,伸手抓住他的脖颈,他周身的气能在这刹那间被这人完全掌握,像个小孩子似的被向后抛了出去。这身形高大,肩膀宽厚,正是星拓。他淡淡地道:“你不行的。”天虚捂着胸口,愤怒地瞪着星拓的背影。另一边,血红丝光像个茧子似的围住因维,因维以剑光旋绕周身,苦苦地挣扎着,忽然血丝被从中间破开,一道白光透入,心君出现,两手一分,血红光丝根根断裂。因维呆呆地看着心君。心君双手迅速地合拢白纱,淡淡地道:“退下。”因维向后浮去,心君不但气质、身形完美,功力也如此高绝,他忽然感到自惭形秽。心君和星拓两个人,共同面对着小虫。小虫收回血丝,在隼陀的头上嘶嘶地叫着,头部左右摇晃着。而隼陀两个紫红眸中射出凶悍的光芒,瞪着两人。星拓仔细打量着,心中暗惊。隼陀的情况异常,整个身体的皮肤鼓胀着,好像被气胀满,从身体中不断逸出强烈的能量湍流。这意味着储陀体内蓄积着大量的能量。但是这种能量过于激荡,好像是失控的火焰,在周身雄雄燃烧。隼陀看来根本无法控制,本该全身气脉尽断而亡。但是隼陀却仍然完好地浮在那里。而小虫身上的黑紫纹路,映射出精湛的半透明光芒。这种光芒是一种能量化的标志,表明小虫的功力也突破到更高境界。它周身逸出的能量流则有序地循行着,与隼陀完全不同。小虫和隼陀这两个的组合实在是太过怪异。星拓看着隼陀虽然凶悍,但眼神却疯狂失去理智,他隐隐有所悟,也许隼陀现在只是一个能量库,身中充溢的那些混乱的能量已使隼陀气脉尽断,但是却被小虫强力控制着,成为一个傀儡。由隼陀周身散发出的强大的气能力场,激得周围空间中涌起凛冽的气流,竟然连星拓和心君都倍感压力。他们都暗自心惊,隼陀周身存储的能量极为雄厚,星拓和心君两人连手,似乎也不见得能够压制。心君吃惊:“你的朋友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功力?上次在衡灵门,它似乎还没有这样强大。”星拓低声道:“小虫已借助冥仪鼎,将那些吸入的魂识彻底炼化为自己的能量,甚至,它还将多余的一时不能吸收的魂识元能都存储在隼陀体内。这样它就有了一个备用的元能库,要制住它,更是难上加难。”小虫微微抽搐,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尖啸的利鸣,刺破夜空。瞬间,隼陀被激励着,双手迅速打出灵诀,由他们的背后,急速升起一道黑色幻影,旋转间,显出一只黑色三足鼎的形影。隼陀两眼充满了疯狂的血红色,双手灵诀迅速变幻,冥仪鼎震荡着,一团黑光由鼎口射出来。骤然间,周遭的一切事物在这黑光强大力场的笼罩下,都开始变形、旋转、动荡,像是要被吸入那鼎中。后方的天虚道长和因维,都呆呆地看着那道黑光,他们神识恍惚,身子似乎飘了起来,逸向冥仪鼎。星拓和心君同时扬起手,释出各自的神器,刹时间空中幻光耀目,挡住冥仪鼎的进袭。天虚忽然一惊,眼睛急眨,身子蓦地下坠,他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刚才险些被那黑光吸走魂魄,再一转头,就看到旁边的因维身躯僵直,一团明亮的魂识虚影正被抽离头顶。他立刻双手持诀,释出六棱青光罩住因维。因维魂识重归体内,身子一颤,也回过神来。因维呆呆地看着自身,“天虚道长,刚才……”天虚道长说道:“你刚才险些被那东西吸走魂魄。”因维傻呆呆地瞪着眼,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可、那是什么?”天虚瞪着那冥仪鼎,蓦地感到一阵头晕,立刻转过头,不敢再看,他想到关于一件神器的描述,顿时惊讶地道:“难道那是冥仪鼎?”因维也吃惊不小,他知道冥仪鼎是有名的神器之一,竟然有幸看到,他倒很感兴趣。可是他和天虚一样,目光不敢接触冥仪鼎,似乎只是看一眼,魂魄已大受影响,要被吸走似的。星拓和心君虽然释出各自的神器,但冥仪鼎所释出的黑光异常浑厚与强大,犹如一座无形的大山,从头顶压下来。琉天錾和?璇在空中发出咯咯的刺耳响声,似乎随时会崩裂一般。两个人撑着神器,努力抵挡着。身形逐渐下降。星拓气恼得大吼:“小虫,你难道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说实话,他心中想法很复杂,小虫这么强大,收伏不易;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真心为小虫高兴,现在的小虫,恐怕没有人再能欺负到它了。当然最麻烦的是现在小虫竟然把他当作敌人,如果小虫能够恢复原来的记忆那就太好了。小虫嘶嘶地鸣叫着,隼陀双手灵诀忽然向前一推,冥仪鼎的重如山岳,沉沉地压迫下来,鼎口逸出的黑光犹如一只无形的巨兽之口,笼罩着星拓和心君的身躯,噬魂之力紧紧地收紧。星拓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被迫魔化,额顶玄角突出,周身布满尖刺。顿时全身注入新的力量,他双手向前一推,琉天錾的光芒向上弹起,将黑鼎推开。在后面的天虚道长和因维看到星拓魔化的背影,都惊呆了。天虚道长紧咬牙关:“原来他就是玄角魔童!”他眼眸转动着,立刻回身,隐入到黑暗中。因维却震骇异常,如果星拓是玄角魔童,心君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心君到底是什么身份?星拓和心君开始发动反击。心君右臂在左小臂之前连变七次灵诀,向前一拂,各万道炽耀的红光瞬间迸射出来。星拓也怒吼着,琉天錾的八道幻光好像八颗闪亮的星辰,深深地透入到冥仪黑光之中。双方的神器之光激烈碰撞,空中万道光芒怒射,轰鸣震响。刹那间,所有的光芒爆射出来,遮住三人的身形。星拓感到自己好像陷入到无尽的能量波涛中,一阵阵的力量击在身上,他张开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向后激射出去。光芒散尽,星拓、心君和小虫都后退十数丈,这一次全力互拼的结果,他们竟然都受了严重的内伤。星拓看向前方,小虫控制着隼陀浮在空中,隼陀周身的能量激流更加紊乱,小虫似乎也耗尽了力量,趴在隼陀的头顶,低低嘶鸣着。星拓心中吃惊,没想到他和心君两人连手,竟也不能完全击败小虫。他低吼道:“不能放过它!”他忍着胸中的伤痛,向前扑出。心君身体同样受到重创,但她也努力地运起气能,挥出?璇。小虫无力地摇晃着头部,嘶嘶而鸣,周身的血泊“砰”地一声,化为血雾,身影也消失在血雾当中。星拓和心君停止攻击,看着消逝的血雾,只能收手。他们收回神器,神意松懈下来,顿时体内的伤势加剧,他们几乎无法控制气息,身体向下坠去。然而此时,周围数十道剑光骤然劈来,星拓和心君努力运起各自神器,挡住攻击。可是因为他们刚刚受到重伤,无力发挥完全的法力,剑光闪烁间,他们竟然被击得连连退后。天虚道长率领着几十名修真士出现,这些修真士是埋伏在附近,准备一旦小虫逃脱就现身捉拿,谁知现在却变成对付星拓和心君。天虚道长须发怒张,“玄角魔童,你伪装得倒好,不过,现在你的末日到了。”星拓苦笑着,“小虫这家伙!”他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因为与小虫对攻受伤,而陷入到天道士的包围之中。因维道:“石兄,你真的是玄角魔童吗?哈,我真是幸运,竟然能够结识石兄这样的人物。”天虚道长瞪了他一眼,“少城主,这魔物名为星拓,他骗了你。”因维连忙点头,“哦,星拓兄,失敬,失敬!”天虚无奈地摇头。因维看向心君,“那么尹小姐,恐怕你的名字也是假的了?你、为什么会和星拓兄在一起?如果你是被他所骗,那么你现在可以过来了,我们要擒住星拓。”心君冷笑道:“我的真正名字叫做心君,让我离开星拓,那是不可能的。不要废话了,进攻吧。”天虚道长又惊得圆瞪双眸,“怎么,你竟然就是心君?”他忽然大笑,“卓镛师兄所要找的两个人竟然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也许我应该感谢你们,让我省了不少的事。”星拓反倒奇怪起来,他看着心君,“卓镛,那个天道士怎么也要找你?”心君目中透出寒光,“哪里是他要找我?他根本连我的名字都不应该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不过是受人命令!”天虚大吼道:“全力进攻。”修真士们祭出剑器,铺天盖地击来。两人真感到心力交瘁,再也无法支撑。心君握住星拓的手,道:“跟紧我!”她手中逸出一道白色遁光,身影骤然融入光中。星拓感到眼前好像闪过一片光芒,身子被扯入到光中。白光动荡着,他们从光中穿出来,已来到一处陌生的地域。静寂黑暗的院落,面前是一堵青色的围墙围起的小院,旁边有一间小屋,黑漆的门半敞着。心君右手捂着胸口,白纱松开,露出半盈半枯的脸上,尽是痛苦与疲惫的神色。星拓来到小屋前,打开门,看到里面堆放着许多张桌椅,以及各种盆、碗、盘等各种杂物,他回过身,“看来这里是放杂物的,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心君吃力地迈着步子,走入屋中,靠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星拓也走入屋中,将门关紧。屋中完全暗下来,两个人盘腿而坐,默运内息。清晨,一缕晨光从窗纸的漏洞中射进来,亮熠的尘埃在光中飞舞着。星拓睁开眼,沉沉地吁了口气,这次受的伤颇重,短时期内无法好转。可他又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小虫。如果真等到小虫成长为无敌的怪物时,可能就再没有机会重新唤回小虫的记忆了。那一边,心君也微微睁开眼,也暗暗地叹息,轻声道:“可惜,我身上的丹药都失落了。恐怕咱们又要度过一段艰苦的日子了。”星拓看着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他问道:“为什么卓镛也要找你?”心君站了起来,“不是他要找我。而是那几个天人要找我。”星拓惊异地看着他,“那几个天人不是来找我的?”心君冷笑,“你只是他们顺便要解决的小问题。我才是他们最终要对付的人。”星拓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是却没有再问下去。心君身上充满了神秘,也许随着事态的发展,事实的真相会渐渐显露出来。他并不着急。心君回过身来,“也许我应该离开你。现在的情况,恐怕是我连累了你们。”星拓摇摇头,“不,我会帮助你对抗天人。”心君露出奇异的微笑,“你还不知道我与天人之间的事,就决定帮助我?这可能葬送你的性命。”星拓闭上眼睛,“我要帮助你,不需要什么理由。”心君看着星拓,脸上神色复杂。她想不到,以冷酷残忍著称的玄角魔童,竟然会在艰难的日子中,陪伴在她身边。她裹紧了白纱。窗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心君来到窗边,透过窗纸的孔洞,向外看去。青灰色的院墙,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小院的棕褐木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一个小女孩推进院中,吼道:“昨晚不是吩咐你把桌子擦出来?从小这么懒,长大了更是一把懒骨头!”小女孩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雪白,五官秀丽,身上却穿着肮脏的青色衣裳,她踉踉跄跄地跌进院中,立刻爬了起来,怯生生地向后退去,两只灵秀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望着那大汉。大汉双手插腰,又黑又粗的眉气倒竖,瞪着滴圆的暴眼,继续吼道:“小贱货,早上是不是又睡懒觉了?一天除了睡觉,就知道吃,你还会什么?”大汉越说越气,举气粗大的手掌,就要扇下。小女孩吓得抽紧身形,闭上眼睛,等着这一掌打下来。可是大汉却不知怎么的,腿脚一软,卟嗵一声跌倒在地。小女孩睁开眼,惊呆地看着大汉。大汉还以为自己是昨晚喝多了酒,一时头晕,爬起来,气哼哼地骂道:“看我怎么教训你,小……”他刚站起来,脚下又是一软,再度倒了下去,后脑狠狠地砸到地上,顿时眼前天旋地转,后脑剧痛。“妈妈的,这次来真的了……”大汉嘟囔着,“小贱货,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好不容易手扶住墙,挪动着步子走到院外,他回过头,无神的双眼仍然透出一股凶气,“把桌子擦好……待会再收拾你。”他扶着院墙,一步三晃地离开了。小女孩看着大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长吁了口气。屋中,星拓摇了摇头,刚才正是心君施出法术,令大汉几次莫名跌倒。不过,心君似乎也太不冷静,在这种时刻,不应该暴露形迹。院中,小女孩眼睛转了两下,忽地跑到院门口,看了看外面,把院门关紧,然后回过身,来到院子中央,忽然跪了下来,抬起小脸,眼中已是泫然欲泣,她望着天空,小声地道:“妈妈,一定是你救了我。你在天上还好吗?昨晚你一定听到我的祈祷,来救我了吧?求求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吧,他们对我很凶,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她小嘴一咧,眼泪从眼中流下来,她立刻用小手抹去眼泪,努力抑制住哭意,“妈妈,我不哭,我要当个坚强的孩子。只有坚强的孩子才能到天上去,我会努力做到的。求求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吧。”屋中,心君身体轻颤着。小女孩祈祷完,小手拍去膝盖处的灰土,走向院子角落,那里放置着一口半人高的缸,顶沿比她的个子还要高。她挪了一只凳子过来,吃力地爬上去,把缸盖挪开,用木勺舀出水来,倒在一个陶盆中。然后又跳下凳子,费力地端着诺大的陶盆,来到屋子前面。她看着紧闭的屋门,小巧的嘴唇一撇,叹了口气。如要进入屋中,她必须得把陶盆放下,把门打开,然后又得重新端起陶盆。可是一股清风吹来,屋门吱嗄嗄地自己打开了。她瞪着灵秀的眼睛,有些吃惊,端着陶盆走到屋子中,也没注意看四周,就把盆放在地上,从门后的绳上拿起一块抹布,沾湿了,开始擦拭起一张桌子。在屋子一角,星拓和心君并肩站着,心君使了个简单的隐身诀,隐去身形,使得小女孩无法看到他们。她目光忧郁,深深地注视着那孩子。屋中的这些桌椅都非常陈旧,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油污。小女孩认真地,一下下地擦着。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珠。她擦了有将近两刻钟,可是就连一张桌子上的污迹都没有清除干净,小姑娘似乎也用尽了力气,停下手,紧紧地抿着小嘴,有些灰心。外面院门忽地“哐当”一声被推开,一阵高声大骂:“小贱货,死哪里去了,活干完了没有?”那名大汉闯入院中,大踏步地向屋子走来。角落里的心君握紧了拳头。屋门猛地推开,大汉迈步走进来,一看到小女孩,眼睛瞪得滚圆,凶悍地吼道:“你这个小贱人,竟然连一张桌子都没擦出来,真是懒!看我不打死你!”小女孩惊恐地抽身后退,靠近了隐光罩中的心君。大汉凶神恶煞地逼过来,举起手掌,“我让你懒……”忽然光芒一闪,他整个身子腾了起来,摔到门口。心君现出身形,来到小女孩身边。小女孩瞪大了眼看着她。大汉爬起来,看到心君白纱罩身、绰约高贵的身形,一时呆住了,“你、你是谁?”星拓暗想,既然心君已现身,看来只能除掉那名大汉灭口了。他向前走去。心君却似乎知道他的心意,横起手臂,拦住他。星拓紧皱眉头,转头盯着她。心君道:“他罪不至死。”星拓愣了一下,立刻怒道:“什么‘罪不至死’,这关系到咱们自身的安危,必须除掉他!”心君没有说话,手臂仍拦住星拓,目光更加坚定。大汉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掠过寒意,惊得跳了起来,凄惨无比地叫道:“妈妈呀,救命!”他转身逃了出去。星拓在心君的阻拦下,一时无法跨越,看到大汉逃出院落,他不由得叹息,随着大汉的逃出,他们两个的行踪必然会泄露出去,他叹了一口气,“你的正义感会害死咱们的。”“邪恶未必就能挽救命运。”心君淡淡地道。星拓无奈,只有摇头,道:“现在形踪暴露,咱们快离开这里。”心君似乎在冷笑,“整个城市都将陷于地狱劫火,再逃又能逃到哪去?”星拓一愣,思索着心君的话。小女孩平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盯着心君裹着白纱的面庞,怯生生地问:“您是不是天女,是我妈妈让你来接我的吗?”心君低下头,目光柔和悲伤,轻轻点头。小女孩鼻子一抽,张开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向心君,趴在心君的怀中,嚎啕大哭。心君爱怜地用右手轻轻地梳理着小女孩的头发。小女孩边哭边道:“妈妈,你果然没有忘记我。”心君两眼湿润,轻声道:“是的,我会带你去天界,那里有无数盛开的宝摩罗花,大地铺满宝石,甘露清泉沁人心田,天衣美丽如云,在那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会比世间的公主更加快乐无忧。”心君的声音平静舒缓,犹如一泓清泉淙淙流淌。小女孩哭得更加厉害,但眼中已闪烁着喜悦的眼光。在她单纯的心中,真诚相信心君就是来救她的天女,苦日子终于到头。星拓不由得摇头,就算要帮助这个小女孩,倒也没什么,可是冒充天女,给这小女孩不切实际的承诺,就很不应该。将来总有一天,谎言会被揭穿。到那时,小女孩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不过,他看到心君一身洁白纱衣,抱着秀丽的小女孩的样子,似乎真有一股圣光笼罩在她们的身上,令星拓有种错觉,一时间真觉得心君是天女,能够带着小女孩前往天堂。他望向外面的天空,灰色的光罩在空中闪烁着,一道道神秘的光符显现,种种神异的现象令人莫名不解。他深深叹了口气。在这危险的城中,空中异相持续不散,他们重伤未愈,强敌即将到来,心君却要执意地挺身而出去帮助这个小女孩,他感到所有事情的头绪都纠缠在一起,异常复杂,将来将要发生的事恐怕出乎欲料。他只能挺起身形,努力去闯。空中似乎出现天瑛明丽的面容,他暗暗地道,我会闯过这关,找到你,永不分开!